小柳儿跟在陈德海身后进入内殿时，卫贵妃和沈嫔正一左一右地在庆德帝两侧。

地上也跪了十来个哭哭啼啼的嫔妃，几个高位份的妃子也都脸色不好地坐在小杌子上。

一各个都用帕子遮着面颊，三个御医正忙着挨个把脉和检查化妆品。

卫贵妃眼眶通红，明明眼里含了泪，却偏偏不落下，她的脖颈上一片密密麻麻的红疙瘩，她倔强不语的样子反而更让人觉得她是真委屈。

沈嫔今日一身天青色的苏绣软烟罗衣裙，脸上一方白面巾，只一双会说话的眼睛就那么切切地望着庆德帝，偶尔一行清泪滑轮，真是看得人心都跟着纠起来了。

若不是场合不对，小柳儿都想感叹一句美人姿态万千了。

小柳儿乖乖跪了下去，当先给庆德帝问安。

“陛下圣安。”

庆德帝严肃着面庞，没叫她起身，而是冷冷地问：“你可知罪？”

小柳儿眨眨眼，抬起脑袋看向庆德帝，“臣不知何罪之有？”

沈嫔不说话，卫贵妃也不急着开口，下面跪着的几个小贵人却忍不住先呵斥起小柳儿。

“你一个小小御厨，竟敢将有毒的脂粉分给我们！”

“你小小年纪怎么心竟这般黑？”

“说，你到底为什么要害我们？”

……

一有人开口质问，见庆德帝在上面没说话，这些嫔妃就胆子大了，一个接一个地指向小柳儿，仿佛她是一个罪恶滔天的恶人。

但后宫里的女人都有两点忌讳，一是不敢在皇帝面前撒泼，二是不想在皇帝面前让自己显得丑陋。

小柳儿可不管那些，她个子小，干脆自己从地上爬起来，扭过小身子，还对着第一个指责她的人福了一礼。

“张娘娘，您也说了，我不过是一个小小御厨，如何敢给众位娘娘下毒？又为何要给众位娘娘下毒？”

张美人一噎，一时没回话，小柳儿就转开两步对着第二个开口的人福了一礼。

“梁嫔娘娘，就算我心是黑的，但若我竟敢对整个后宫的娘娘下毒，不论如何都是死罪，那为何我只是让各位皮肤出痘却能随时出来指责我，我何不直接下点儿砒霜，直接送各位娘娘归西不是更好吗？”

梁嫔惊讶地瞪大了嘴巴，本来准备好的辱骂就掐在了嗓子眼，上不去下不来。

这小孩倒是一点儿不慌张，小嘴巴巴的不说，还语不惊人死不休啊！

“童妃娘娘，我不过一个无权无势的乡野丫头，今年不过刚刚十岁之龄，自来与各位娘娘无愁无怨，为何要特意与整个后宫为敌？”

庆德帝抬起眼皮看了看小柳儿，小丫头头脑挺清楚啊，庆德帝一挑眉，继续看戏。

沈嫔看了小柳儿一眼，这孩子真是出生牛犊不怕虎啊，不过卫贵妃这次看来是拿不出什么成效了。…

卫贵妃瞪了下面几个只顾着埋头哭泣的小嫔妃，瞪着小柳儿怒斥道：“你一个小小六品女官，敢当着陛下你啊我啊的胡乱说话，本宫看你胆子大的很啊！”

小柳儿挺直脊背，卫贵妃话声刚落，她就回了过去，“下官这是身正不怕影子斜，自然说话有底气，反正下毒的人不是我，说起来怎么别人都伤在脸上，偏贵妃娘娘看起来还是这般花容月貌？”

小柳儿声音里还带着几丝童真，但这话一出，众人就都不由朝卫贵妃的脸看去。

杨妃当先开了口，“是啊，贵妃还是这般高雅华贵，倒把臣妾们比的更丑了。”

卫贵妃不自在了一瞬间，立即看向庆德帝道：“陛下应该知道臣妾是谨慎的性子，这别人不情愿才给的东西，臣妾哪里就敢直接往脸上用，您瞧瞧，臣妾这脖子上，可是疼了整整一晚上了。”

卫贵妃对着庆德帝仰了仰头，让庆德帝和其他嫔妃看清她脖子上的红点，这才急忙低下头来，豆大的泪珠就打在了庆德帝的手上。

“贵妃娘娘，既然您不爱用别人的东西，又为何去求？既然不敢往自己脸上用，又为何不让司梳局的女官先行试用？”

不仅御膳房有试菜试毒的，就是宫里各位主子用的喝的穿戴的，凡是入口或直接接触皮肤的，都有专门的宫人进行试验的。

卫贵妃就是一声冷哼，“要不说你这人年龄不大心却狠，试用之时自是没事，今日已是第五日，这毒才爆发出来，谁知道你这毒是需要量的积累还是需要时间的显现！”

小柳儿就眨了眨又大又亮的眼睛，“贵妃娘娘为何如此肯定是下毒而不是过敏或其他，臣进来之时见几位御医大人还在查验，想必是还未下定论吧？”

卫贵妃就是一噎，随后喝道：“你自己刚才不也是毒啊毒的，你是凶手，你说下毒自然就是下毒，若是过敏，怎么可能合宫上下同时过敏！”

话多的小柳儿会被问住么？

当然不会！

“是杨娘娘先开口的，再说了我一直说的是我不会下毒，怎么到了贵妃娘娘口里，就变了意思？”

卫贵妃又是一噎，多年身居高位，李皇后又是个只爱生气不会打嘴炮的，她都不会打嘴架了！

再说了，倒了她们这个身份，就算是勾心斗角，也玩儿的都是阴谋诡计，谁小孩过家家一样打嘴仗啊！

小柳儿却不管，她当先对着庆德帝拱手道：“请陛下还微臣清白，微臣如今在祥瑞宫当值，半刻污名也不敢乱认。”

小柳儿心里却在吐槽庆德帝，一把年纪的人了，对着自己的一堆小老婆看戏也不知道遮掩几分，手都摸到瓜子了，这是想一边磕瓜子一边看她如何硬怼他的一众小老婆？

庆德帝看着她的眼神，不自在的咳了咳，默默收回已经摸到瓜子盘边的手，对着几个御医沉声问道：“查清楚了吗？”

三个御医立即上前跪下，中间的中年男人当先回道：“回陛下，确实在脂粉里发现了不同分量的曼陀罗花粉，这种花粉长时间使用，是会让皮肤溃烂的……”

卫贵妃听到这里，立即气势十足地站起身，指着小柳儿，冷笑道：“周知柳，你现在还有什么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