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岑让依依不舍的絮叨里,还没来得及把砌玉门逛一遍的岑妙妙带着傀儡太岁与众多护身法宝,踏上了去岐郇山的飞舟。
砌玉门的飞舟也延续了岑让万金一掷的风格,是华丽的画舫模样,外沿宽广,舱室豪阔。
在柔和的安神香气味中,岑妙妙看了一眼守在门口的太岁,打起了盹。
窗外风和日丽,俨然是草长莺飞,风声雨滴皆带着春日甜香。
靠在美人榻上的岑妙妙做了个梦。
早已随着灰飞烟灭而溃散的悲伤情绪浮卷而来,将她一并裹了进去——恍然还是被雷劈散前十分遥远的某一日。
庭院外磅礴大雨,打落滴水桃花。
她伏在地上,口中大口呕出鲜血,一柄长剑带着寒光,已然穿透她的身躯。
片刻之后,握着剑柄的手倏忽后撤,在空中挽出一道流痕,血珠飞溅,她浑身剧痛,眼泪簌簌流下。
大雨过后,月辉结冰。
握剑的男子在清寂的月光之下,锋锐的漂亮眉目藏入一半阴影,比月光更森冷三分。
他执剑而立,站在她几步之外,“今日证道,你我情断,黄泉再遇。渺渺,我欠你一命,若你有来世,尽可取我性命。”
语气温和而无情,比门外的大雨更清寂。
她伏在地上,在恍然回想:当时这狗男人杀她断情证道时,她曾满眼空洞地仰望他,试图以眼窝里的泪水禁锢不曾拥有的虚妄。
后来她似乎是没死成……只是昏过去了。
可现在是梦里,她觉得浑身上下有无穷的力气,裹挟着心中吞吐了多年的滔天暴戾,要一并释放出来。
试试就逝世!
她枉顾穿心之痛,咬牙切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地上爬起来,面目狰狞,披头散发,朝月色下长身玉立的男子扑了过去。
她哑着喉咙怒吼道:“秦徽衡,你个狗娘养的!给老子死!”
……
待岑妙妙张牙舞爪地睁开眼,衣料摩挲之间,她迎面却撞上一个疏冷的怀抱。
这怀抱自带幽幽暗香,却坚硬异常,嗑得她脑袋瞬间鼓起一个大包。她捂着脑袋拉开距离,看向正接住自己梦里一记老拳的太岁,傀儡修长的手指间,俱是幽幽的冷意。
太岁歪着头,似有不解:“二姨?”
他似乎意识到她软软的手掌瑟缩了一下,手中涌起星星点点的灵力。在无声的瞬间,岑妙妙意识到握着自己拳头的手温度升腾了起来,熨帖,还有一些热。
她脑门欲裂,眼冒金星,“什么?”
他迟疑片刻,才问道:“你方才梦里在说的‘王八拳’,是哪路心法?”
崔渺无言以对,好一会儿才憋出一句:“别想了,天阶心法,你才元婴,学不会的”。
“喔。”
太岁不再言语,却猛然再次凑近,空余的指尖凝出一团温柔的光芒,贴在她额头方才撞出的大包上,“那我替二姨疗伤。”
虽然重新给傀儡特制的面罩只堪堪露出半截口鼻,饶是如此,凑得太近也让人不免面热。
岑妙妙:啊这……
她脸色微红,扭回正襟危坐的姿势,等太岁替她抚平脑门上的包后,便匆匆走到了飞舟的外面。吹着冷风,人也跟着迅速冷静下来。
她告诫自己:没事没事,皮囊再漂亮,总有一天看久了就麻木了。
飞舟行进十分迅速,外面的阵法运转不休,天空宽阔,狂风吹拂。
再狂暴的风,经过阵法的梳理之后也随之柔和下来。
她方才天涯游子重归一梦黄粱,在梦里,她把秦徽衡按在地上狠狠揍了一顿,捶得他眼眶鹊青,还打飞他好几颗牙。
岑妙妙回味了一下方才的梦,迎着拂过的风,顿觉神清气爽。
是了,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
岑妙妙举目望去,远处千峰延绵不绝,苍鹤清鸣,四野莽莽。隐约能看到远处巍峨入云的岐郇山下,古朴高广的剑宗山门屹立云雾之中,一派宛然仙气,大巧若拙。
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