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而来的宫人还搬来了好几盆炭火，清冷的屋子变得暖烘烘的。灵玉站在原地一脸警惕地看着楚厝，有些妥协地问：“陛下当真有这么好心吗？”

“好心不好心的，尝尝不就知道了嘛。放心，朕对你没有什么恶意的，要是让姐姐知道朕苛待你的话，朕……也不好过的。”

行云把美味佳肴摆在桌子上，灵玉想着楚厝葫芦里应该卖着什么药，但还是坐到了一边。

仪表端庄是灵玉自小刻在骨子里的教养，他轻轻夹起来一片红白相间的红烧肉，放进了嘴里，咀嚼了几下。

楚厝的眼神就跟老流氓似的，寸步不移。

灵玉被看得没有心情再吃下去了，他问：“陛下，难道您不知道您这模样，跟大街上的乞丐没有什么两样嘛，您在来之前没有吃饱吗？”

“朕只是在观察……想必你也听说了，成映客从大牢里放出来一事吧。朕在朝堂上的时候就在想，到底是谁给柳家勇气，敢在朝堂上提起跟姐姐有关的罪人。你猜猜，会是谁呢？而且，冒着这么大的风险，为什么要偏偏换一个罪臣呢？”

楚厝漫不经心地说着，却在灵玉的心里扎下一根刺。

灵玉很聪明，当楚意还是大皇女的时候，他就知道身为青梅竹马的成映客一直喜欢着楚意。当初，自己也是为了不拖累楚意才落到楚厝的手中的。

楚意承诺的话还历历在目——灵玉，我一定会救你出去的，你一定要在皇宫里好好活下去！

灵玉的脸色有些难看，他是不怀疑楚意对自己的感情，但经历了这几个月的人间冷暖，以及那些道听途说的成映客为楚意所做的事，他有些动摇了……

桌子上的菜着实没有了滋味，虽然周围有暖炉烤着，但灵玉只觉得全身冰凉，好像坠入了无情无尽的深渊一般。

楚厝也只是冷眼看着灵玉这般难受的模样，在跟竹魅的尸体耳语的时候，楚厝发现了竹魅藏在怀里的一枚令牌——那是楚意为自己的暗卫量身定制的东西。

而竹魅的背景很干净，不存在被人利用的情况。想必，给竹魅下毒的就是楚意安排的人了。

那么……楚厝也就没必要仁慈了。

“灵玉，你怎么不吃了呢？是这些菜不合你的胃口嘛，还是说，你只喜欢姐姐给你做的饭呢。可姐姐都已经不在乎你了，你还那么惦记她干嘛呢……”

屋内升起一股迷香，这种香，最能蛊惑人的心智，饭菜当中，也被楚厝下了一些迷香，再加上楚厝的言语蛊惑和灵玉被日益消磨的感情，虽不致命，但也足以慢慢改变灵玉。

眼前的物品重重叠叠，灵玉手中的筷子一下子掉在了地上，他的身子倒在了楚厝的怀里。

只不过，他正在跟自己的内心作斗争，紧皱的眉头在他那温润如玉的眉骨上显得很突兀，他也小声的喃喃自语着。

楚厝和行云轻轻地把灵玉扶到床上。

其实，楚厝是不想干这种迫害角色的事的，但在活下去面前，只能这么做了。

“以后每日都要给灵玉点上一炉迷香，再将那些朕精心编造的谣言和假象传给他听。这件事，不能让除你我之外的其它人知道。”

“是……”

行云也是很可怜灵玉的，每日都要如此痛苦地昏睡一番。但自己的主子是楚厝，也只能这么做了。

傍晚时分，竹魅的身体已经入殓，但楚厝去守夜的话，实在是不合规矩，她也就只好趁着这个时候乔装打扮去看一眼。

不过，她刚走到匪云宫附近的转角处，就与林疏撞了个满怀。

看着楚厝这般奇异的打扮，林疏问出了心中的疑惑：“陛……下，你这是在做什么？如果你还想出去玩的话，跟我说一声就行了。”

“呃……林哥哥，我是有其他事要做，不能随随便便暴露身份的，所以才这样打扮的。你今日来宫里，是有什么要事吗？”

前几日，楚厝派下人去林府打听过辛九的伤势如何，得到的都是好消息。

看今日林疏如此轻松的模样，想必辛九的伤已经好完全了吧。

但林疏一开口，楚厝的脸上就没有了笑意：“陛下，今日……臣是想跟你告别的。边域战事吃紧，臣……是时候要回去了。但臣实在是放心不下辛九，想请陛下替我好好照顾他。”

“他身子骨弱，吃不得太过刺激的东西。他现在仍然对林府以外的事物感到害怕。最……最重要的是，臣……臣不想亲自送他走，他……要是不遇到臣的话，估计也能开开心心地活下去吧……”

楚厝听得糊里糊涂，不是来报告好消息的嘛，怎么这么伤感了？

“林哥哥，你在说什么呀？你不是说，辛九身上的伤都好的七七八八了嘛，再好好调养一阵子，定能跟以前一样生龙活虎的——”

“那……只是因为臣不想面对现实而已。柳君铭给辛九下了慢性毒药，最多撑到年关的时候了。可臣一去边域，也不知道能不能在年关之前回来了。臣……就把身家性命和他交给陛下了。”

林疏几乎是费尽全身的力气说出这句话的，这么一看，他的身形似乎消瘦了不少，一切都是强忍出来的。

“那……辛九知道自己中毒的事嘛？”

“臣一直都在瞒着，要不然，以他那不想拖累别人的性子，早就不见了踪影。既然都说完了，那臣就先回去了，还得给辛九买一些糖葫芦吃呢，要不然……就得轮到我先替他尝一下那些苦涩的汤药……”

讲到这些，林疏又情不自禁地笑起来。楚厝知道林疏是苦中作乐，但这是林疏第一个遇到的能如此相待的人，总是要多给一些时间的。

匪云宫内有很多宫女和太监守着，他们见楚厝是这般打扮进来的，一个个都默不作声，慢慢地退了出去。

但竹魅的棺材前站着一个身着黑衣的人，楚厝看了好久，才恍然大悟地说：“顾临之，你怎么在这，你……是来看望竹魅的嘛？不过，你跟竹魅并不认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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