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观不过是洛阳城的一个小小缩影,校书郎们负责的也不过是精校典籍的工作,还不至于影响到洛阳城的正常运作。
但朝廷其他各部这会儿却也如同东观书阁一般,人人心思浮动,就连处理正常事务的时候也多有走神,少有几个能静下心的,要么是早就无所谓打算在本职的岗位上干到死的那种,要么便是什么都不清楚的糊涂蛋。
真正能看清局面之人,哪怕如荀彧,荀攸等,也不见得便能够静下心来全然当做什么事也不曾发生一般。
当然,有这等闲心的大多是官,属吏佐吏等一干吏员,本身就有着数不清的事务要忙,就算天塌下来,也一样有各自的主官顶着呢,根本就砸不到他们的身上。
所以高官权重看似风光无量,但倘若真碰上什么事,那动辄就是罢官夺职的下场,就这还算是比较好的结果。
什么流放充军,斩首示众,乃至满门举族皆受牵连的,也不见的少到哪去。
低层官吏看起来卑躬屈膝没什么话语权,但胜在官卑职小肩膀不大,担不下那么多的责任,事到临头天塌地陷的,和这些人基本上沾不着边,倒也算得上是另类的安全。
各有各的好,各有各的妙,可古往今来人皆有进取之心,官场之上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若非垂垂老矣无心再争,又有几个一开始便打算摸鱼混日子的呢……
洛阳,北宫,董太后所在大殿。
此刻皇子协正跪在董太后的膝前给这位养大自己的老妇人捶着腿。
堂堂皇子做这等宫女的事有失体统,但若是尽孝之道却又理所当然,旁人谁敢多说一句,那都是对大汉数百年来以孝为国本的大不敬!
董太后半躺在榻上假寐,头上青丝白发中混杂着几缕乌黑,许是心情平缓就连脸上的皱纹也平滑了许多。
可这会儿看似平静的董太后,内心却是焦躁的很,只不过强压着并没有在皇子协的面前发作罢了。
“太后……张常侍求见。”
宫女进来禀报,董太后微微睁开双眼摆了摆手,皇子协立时停下动作,起身行了一礼。
“孙儿这便退下了……”
“嗯……”
董太后应了一声,随后皇子协与一干宫女尽数推出了大殿。
这是董太后的规矩,凡商议紧要之事时,闲杂人等一律不应在场。
当然,皇子协肯定不能算是闲杂人等,不过也不知是爱护孙儿还是其他什么原因,董太后却从来不让其在场。
可有的时候越发阻止却越能引人主意,董太后也许是一番好意也许另有打算,却不知道皇子协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小不点般的娃娃了……
“太后……”
张让弯腰低着头快步来到董太后榻前,十分自然代替起了皇子协的作用。
不过这会儿董太后哪有什么心思,直起身来挥了挥手,脸上也早不是平静淡定的样子,转而眉头紧锁神色难看了许多。
“皇子辨如今已经即为,何氏那贱婢也变成了太后,行事也越发的放肆,明里暗里将这皇宫当成她何氏的自有之物,根本没把孤放在眼里!”
董太后说这话时双手握拳暗暗用劲,越是想着在皇子辨登基后何氏与自己碰面,哪个贱婢无礼的样子便越发觉得气氛不已。
按理说先帝驾崩新帝登基,后宫诸位自然另有改变。
原本的皇后现在变成了皇帝的亲娘,何皇后升级成了何太后,这是传旨下去昭告示人的。
而先帝时的太后这会儿按理来说应是先皇太后,或是太皇太后才对,虽然都称董太后可地位却是大大的不同。
然后偏偏新帝登基到现在,董太后依旧是原来的太后,虽然宫中之人皆知道如今的太后另有其人,原来的太后变成了太皇太后,可这事却从未有半点明示于下传旨诏令的意思,摆明了就是不承认董氏太皇太后的地位!
不说皇子协的问题,就单凭这一点,董太后便气的紧咬牙根,发誓要让何氏那个贱婢和她那个无礼粗鄙的屠夫兄长付出代价!
今日召张让至此,便是为了商议如何应对眼下的局面。
“如今新帝登位,皇子辨已是天子,我孙刘协却只是个渤海王,渤海国那是什么地方,何氏兄妹简直欺人太甚!”
要说封个别的王,另有其他封国,董太后可能也不会有这么大的脾气,可偏偏刘协被封在了渤海。
渤海国地处冀州,毗邻青幽都城南皮,本是块不错的封国属地,按理说寻常皇子被封在这里都应是高兴才对,可那是在以前,确切的说是在熹平元年之前的事情。
现在是六年,大汉舆图上早没了渤海国的名号,最后一任渤海王刘悝更是自杀死在狱中。
更关键的是刘悝之死本就和宦官有关,前中常侍王甫,论资排辈那是张让的前辈,便是他使人诬告刘悝致其死于非命。
现在何氏却又将皇子协封为了渤海王,这不是明摆着的离间手段吗!
一个因为宦官而死于非命,甚至连封国都被除名的渤海王,现如今却让自己的孙儿重新复国,哪怕十常侍嘴上不说,可心里恐怕也不会顺意,这等狠毒的手段,董太后真恨不得指着何氏那个贱婢的鼻子臭骂她一顿。
张让显然也清楚这一点,毕竟昔日的王甫便如同今日的他,前辈做了些什么当后辈的自然一清二楚。
至于诬告不诬告的,张让觉着这就是纯属污蔑了,昔年渤海王刘悝畏罪自杀那是铁一般的事实,岂是旁人胡言乱语几句便可改变的?
眼下皇子协尚未出京赴任,事情还没有到最坏的那一步,一切尚有转机,却还待好生谋划一番才是。
眼睛一转,张让便在心下有了几分主意,不过这会儿董太后正在气头上,他却是悄悄侍立在旁并未吭声。
也许是在皇子协面前积压的有些久了,董太后这股心头怒火发泄了好一会儿才算是结束。
以手抚胸慢慢平复着心情,董太后瞥了一眼身旁的张让,气喘吁吁的说道:“说说吧,这事该怎么办……”
具体何事二人心知肚明,张让眼睛微眯神色阴冷的低头靠近,在董太后耳边悄声说着。
原本气喘吁吁尚有几分怒意未尽的董太后,这会儿却是听的连连点头,脸上也自觉的露出了几分笑容,眼中闪过一抹光亮,其名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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