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进石向那三人招呼,那三人有个胆大的便也来挟了块吃了,余下那两人却是不敢,这三人看了一会儿,向韩世忠打个招呼,便转身走了。
两人在那院中摆开蛇肉火锅,此时天色已晚,二人边吃边聊天,韩世忠是个泼皮军官,自然是能吹能侃,方进石也是个喜欢说话的人,三大碗浊酒下肚,二人便熟络起来。
方进石还是那一套说辞,韩世忠拍着胸膛大声道:“放心好了,有你五哥在,没有打听不到的人,我明天便叫上我手下的弟兄,给你找少东去。”方进石心中暗笑,却脸上不敢显露出来,只是连声感谢。
韩世忠似乎想起了什么,他先给方进石倒了一大碗酒才道:“兄弟从延安府那边过来,在道上可曾看到过一匹马?”
方进石笑道:“这大道之上,军塞之中,多有马匹,怎会没看到?只不知韩五哥说的是什么马?”韩世忠道:“今个儿巩州宁远塞王渊将军差人来,查看我绥德军的战马,说是要找一匹右眼有些混浊的杂毛马,却是没有,便言说让我军中代为留意一下,我便想兄弟从大道上过来,也许看到过也未可知,便随意问一声。”
方进石听到那右眼有些混浊的马,心头一动,问道:“不知道这马除了右眼有些混浊外,还有什么别的不同了么?“韩世忠想了一下道:“据那差来的人言讲,这马比一般的马要高大些,马的毛色有些杂乱,哦,这马的肚子好像是草包肚。”
方进石心中顿时觉得韩世忠口中所说的这匹马,九成九便是施全的那匹马了,他装作不在意的样子先是喝了一小口酒,才慢慢的道:“只不知这姓王的将军,找这匹马做什么?”
韩世忠听了他这话,不由问:“小兄弟莫不是看到过?”方进石笑笑道:“在道上是见过几匹高大些的马,只是不知道是不是那王将军找的那匹。”
韩世忠点头道:“其实这也不是王渊将军要找,却听说是景王的世子安命侯赵子平所失的马,王渊将军和这安命侯爷有些交情,便出了这头,兄弟若是见到这马,这些个侯爷们有的是钱财,说的是送马过去给二百贯,提供消息,寻得这马,也是有一百贯的。”
方进石听到这个价格,不由的想起那匹马卖了十一贯九百八十文的事了,现在这马居然价到二百贯,心中的那个郁闷是可想而知了,以前只是以为那是匹好马卖了个贱价,现在却知道是什么侯爷的心爱之物,价格更高,心情真如同一件珍品当作废铁卖了的那种感觉。
韩世忠看他不说话,笑道:“莫不是小兄弟当真见过这马?那便合该兄弟发财了。”方进石尴尬一笑道:“我那里有那个好命,细想来我所见的马匹,没有一个像韩五哥所说的那样的。”
韩世忠哈哈一笑道:“那明日方兄弟便出去找找,说不得就巧合的找着了,便发财了。”方进石随意笑笑,心中却想:这马是施全大哥捡来的,若是讲给这些人听了去,也许给施全大哥惹了麻烦去,出卖兄弟的事,我方进石是万万不能做的。
二人吃了大半,方进石抱着滚圆的肚子,站起来道:“吃不下了,小弟这就告辞了。”韩世忠笑道:“你这厮要到那里去?不如便在这里睡下了,五哥这里又不是没地方给你睡。”
方进石道:“还是找个客栈吧,吃喝了韩五哥的,若再住着,那我也太过份了些。再说天色不早了,五哥也当去接了五嫂和小侄儿回来。”韩世忠听他想的周全,坚持要走,也是不再强留,送他到大门外,拍着他的肩膀道:“兄弟在这绥德城中,若是有人敢欺负,便告诉他你是我兄弟,想来看谁敢不给面子?”方进石哈哈着道:“韩五哥的名气,我早已知晓了,不单是这绥德城,便是延州城,我也听过的。”
韩世忠一听,笑道:“当真在延州城也有人知道我韩世忠?”方进石有心要哄他开心,便道:“是啊,在延州之时,听得有些江湖豪杰们谈论,便是有一句话:为人不识泼皮韩,纵称英雄也枉然。
这泼皮韩三个字,在延州也是叫的极响的。”方进石这句话自是抄袭金老爷子的,韩世忠却哪里知道?他听方进石出口成章,想来这话也是假不了,心中甚喜,不由的自己又念了一遍,却道:“这多半是刘腿子传出来的。”
方进石奇怪的道:“刘腿子是谁?”韩世忠道:“这刘腿子是我相识的朋友,我几次约他吃酒,总是喜搞个鸡腿吃,他便叫我泼皮韩,我便唤他刘腿子,他大名叫刘光世,是刘延庆将军的三公子。”
方进石却未听过这人名字,纵是听过也早忘记了,当下也并不在意,辞别了韩世忠,直到那大街之下,转了一圈,随意找了个这客栈,便是住下来了。
因为喝了些酒,再加上不想起床,一直睡到第二天中午过了才起床,到外面吃了午饭,方进石摸摸腰间的铜钱,心里想:不能这样坐吃山空下去,总是要找个差事来做,否则不久就会饿了肚子了。
在街头走了一圈,也没有想到要做什么,不知不觉竟然又来到了城北门口。
那城墙上张贴了一张黄纸,有几人在那里围观,方进石也走上前去,看看那布告上写的,却是绥德军招兵的布告。
方进石拍拍脑袋,心想:不如去当个兵去?至少是吃饭不用花钱,凭我的机灵劲,说不得也能混个小军官呢。
他正在想呢,听到看布告的两人在谈论,其中一人道:“这绥德军新建半年多,这已经是第三次贴这招兵文告了。”另外一人接道:“这次听说江南贼寇方腊猖獗厉害,朝廷要调西北各路到江南收剿方腊,若抽调了西北精锐,只怕这西夏又来犯,便只得又幕新军了。”
方进石却想:我若是入了军,只怕又去打方腊,姓方的去打姓方的,太说不过去了,还是不要去当兵好了。
他还在自己想着这些无聊念头呢,肩膀却感觉被人拍了一下,方进石回头一看,却是认得,这人一脸的麻子,正是昨天和韩世忠一起赌钱的庄家孙麻子。
孙麻子脸上堆着笑容道:“这个小兄弟,可否借一步说话?”方进石心中疑惑着,便跟着这孙麻子穿过城洞,来到城外。
孙麻子走了几步停了下来,回头笑道:“这位小兄弟面生啊,想来不是本地的吧。”方进石回答道:“不是。”他回答这两个字的时候,却看到本来在城门外的大树下乘凉的两个人围了上来,这两人似乎也是昨天在那里赌钱的泼皮。
方进石心中暗自提高了警惕,这些个泼皮真的也是让人头痛的,尽管方进石自问也没有他招惹了这几个泼皮,却能感觉这些泼皮有些来意不善。
孙麻子看了围上来的这两人一眼,又问道:“小兄弟从那里来?到这绥德城又来何干?”
方进石本来是想抬出韩世忠,看这几个人是否给他面子,却想到这几人昨天和韩世忠一起赌钱,言语这中也真没看出有多佩服多怕韩世忠的,想想算了,便据实回答道:“在下是从江南来的,到这里来本想寻一个朋友,尚未寻到呢。”
孙麻子了点了点头,接着问:“那小兄弟可是从延州城来的?可曾到过安将集?”他这话一出,方进石心头“格登”了一下,他越来越感觉,这其中有事,多半又是和那匹马有关,至于到底是什么事,他却真猜想不到了。
方进石心中有了警惕,便不会承认了,于是便回道:“在下未到过延州城,也更未到过什么安将集。”他这话口气也有点不怎么友好了,那孙麻子眼睛迷了一下,却回头对另外两人道:“是他么?”
那两人却是一人摇头一人点头,点头的那人道:“和传来的消息有些相似,说话也确实带江南口音。”
摇头的那人却是将手在方进石肩头一搭道:“先不管他是不是那蓝衫儿,拿了人再说。”他这一搭手,便想捉了方进石。
方进石早在那孙麻子问话之时便有了防备,这人一动手,方进石身子向下一低,却从对面孙麻子腋下钻了过去,撒腿便向城外跑去。
孙麻子一个不留神,竟然给他逃了,这三个泼皮便一边急追,一边大声喊道:“站住!前面的拦住他。”那大道上是有人,不过也许这三个泼皮平日里欺压乡里,恶名在外,别人还道又是这些个泼皮欺负弱小,怎么肯帮?
方进石年轻腿脚快,更重要的是这三个泼皮好吃懒做,平日哪里长途奔跑过?追了千步后,那孙麻子早就甩的远了,另外一人也是停了蹲在路旁大口喘气,方进石又跑了百步,转过一座土包山之后,最后那人也是气喘如牛,连那“站住”也喊不出来了。
方进石看这人个头不大,想来也是对付得了,看到道旁有些石头,便顺手捡了一块儿,急转身却向那追来的泼皮走去。
那泼皮忽然看到方进石手中拿着石头却向他走来,再看看跟着的两个同伴早就没了影了,心中大骇,也急忙转身向来路奔回,方进石把手中的石头向他扔去,他没想着到打伤这泼皮,只是扔在他脚边,那泼皮却也吓的急跳几步,双手护了脑袋,飞奔着走了。
方进石看这泼皮跳的狼狈,心中也是感到好笑,双手拍了拍手中的灰尘,大踏步向城北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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