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莲,吴青的邻居。
为什么她屋里不点蜡烛,哪怕极黑的夜里?
为什么她总是带着伞,无论晴雨?
为什么她喜欢勾男人,却还不适应和年轻男人交谈?
为什么她的伞,鲜红暗红重叠,像是手艺不精的伞匠上的色?
吴青的脑海中电光火石般闪过这些念头。
这些没有一样是真正反常的,没有一样!
所以当吴青看完地上水流组成的字,抬头看见香莲冷灰灰的脸时,吴青的心就仿佛被忽然拉到路旁的水洼中。
就很突兀,就很凉。
小水沟里的惊涛骇浪!
吴青的嘴巴宛如上锈的齿轮,“咔咔咔”张了好一会,都没吐出一个字来。
最终让吴青不再犹豫的,是从红伞边沿落下的雨帘忽的缩小了。
收起的红伞,剑首一般的伞尖骤然破开纷飞的雨珠,刺向吴青。
香莲先动手了。
从未这么快过,吴青甩掉裹在单刀上的短衫,一刀截住红伞,与红伞一错而过,
“锵。”
单刀砍在看似木制的红伞上,发出金铁交击声。
两人身位互换,还是隔着一步方寸的雨幕相顾。
雨水从吴青的眉眼鼻间的浅沟流淌而下,他咬着牙,
“伞魅,就是伞鬼喽。地上字这么大,你盲的吗?”
一踏步,便要一刀砍出。
香莲稍有些忌惮地看了眼吴青手中单刀,一振手中红伞。
“阿青吗?”
一道苍老的嗓音从吴青三叔家紧闭的门后透出来。
两者闻言俱是一僵,剑拔弩张之势一滞。
人不想牵连他人。
鬼不想再多一人知她是鬼。
默默对视一眼后,吴青的视线越过香莲的肩头,看向香莲家的屋门。
接着多了一丝默契,吴青缓进一步,香莲缓退一步,又进,又退,再进,再退,直到香莲后背抵住屋门,掏出钥匙,背手打开房门,先一步没入黑暗之中。
吴青看了眼三叔家的屋门,嘬着牙花,
“临阵搏击需放胆。”
单刀凌然,跟了进去。
吴青知道他要是没跟进去,香莲肯定会杀出来的,说不准还要牵连到吴老三。
自己的事,自己搞定喽。
借着极淡极淡的月光,吴青勉强看到进门的床头上挂着两件干的衣衫,靠墙小桌上一盏细腰大肚玻璃罩的煤油灯和一个小黑盒子。
“嗒。”
吴青脚后跟将屋门轻轻带上。屋内再没一丝光。
隔壁三叔家的房门这时开了,大风刮着大雨扑在吴老三脸上,他左顾右盼一会,八尺巷内空无一人,只有各家各户房门缝里渗出来的火光。
吴老三小声骂着一句后,门又关上了,隔绝了风和雨。
“其实我们没有深仇大恨吧。”
黑暗中吴青窸窸窣窣地,忍着左手的痛,先将口袋里的执铃扔到地上。太吵。
然后取下挂在床头上的干衣衫,边擦干单刀上的雨和血,边说道,
“我不是种族歧视者,不歧视鬼的,尤其是女鬼。你不应该不相信我啊,我才帮过你,今天上午义万堂那四个混蛋,我下午又替你打了一顿。我们就没必要见生见死的吧?”
黑暗中,布底绣花鞋快速踩地发出“咘咘”闷声,一丝凉意刺向吴青。
吴青耳朵微动,提刀胸前,
“钉。”
伞尖钉在刀面上,一股大力传往刀把,震得吴青乏力的虎口锐痛。
红伞上遗留的一串雨水也被震到了吴青脸上,凉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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