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是夏季,但夜间还是有凉气的。白日里一直聒噪不停的夏蝉,此时似乎也歇息了,只偶尔有一两只突然间发出些许声响。
席上众人见黄庭奋力挣扎但还是被人卸了下巴带出去,心中满是惧怕,自然没了饮酒作乐的兴趣。贺秦见状,出面说了几句,众人便散了宴。
而流韵一直被凌玄紧紧搂在怀里,自然是回不了醉生楼。
她被凌玄从正厅一直抱回到他住的院子。
流韵红着脸窝在凌玄的怀中,手上不由拢了拢肩上新披的月白绘河莲的薄披风。
夏夜中穿的披风,自不会用棉绒毛制作,而是大多数是由薄纱葛纱制成,花费高昂。这件披风制作精巧,透气挡风,定不是她自带的,而是刚刚出正厅时,凌玄让人送来了。想到此,她又紧了紧披风,脸颊上也染上了些红晕。
“这次,是我们第二次见面。”凌玄突然开口,打断了两人间的寂静。
流韵心里有些许恐慌,她抬眼看着凌玄的下颌,那里冒出几点未尽的胡茬。
她想,若等会儿凌玄若是直接点出她的身份,她应该怎么办。是直接梨花带雨地哭好呢,还是紧紧抓住他的衣襟哀求他?
流韵心中想着,手里也不由自主地抓了抓玄黑的衣襟。
凌玄自然感到了流韵的动作,他看了眼怀中惊魂未定的小美人,突然笑着道:“第一次,是酉时在贺府小门。”
流韵能看得出凌玄很少笑,他有些僵硬地扯起嘴角,笑意也未达眼底。她想来也是,凌玄常年驻扎在边疆,这些年来经历的都是些血与骨,脸上的肌肉也应早被塞北的寒风吹得冷冽了。
如今初到江南,春风化冰也是需些时间的。
流韵放下心来,又靠回了青年的臂膀。
她心中暗叹一声:“小王爷,这其实是我们第三次见面了。”
流韵还记得白日时,徐英娘同她说的话。那一堆中,最终触动她的,是那句“当年顶着掉头的风险瞒下你。”
徐英娘说的没错,当年收下她的事情如果被发现的确是要掉脑袋的。
她是当初“玉门之变”的余孽。她的父亲是当年镇守边关的定北大将军,被卷入京城的夺位之争中,最后被三皇子召回京城以“拥兵自重,谋乱诛逆”的名头赐死。
父亲在皇宫密牢中被赐死的时候,她还和娘亲在府邸中傻傻地等着他回来。待父亲座下的侍卫急匆匆从皇宫赶回来时,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娘亲只能把她托付给老侍卫,让他带自己逃得远远的。
而她自己一把火烧了主宅,把一切同她一起埋葬在那个黑暗的夜晚。
流韵至今还会梦到当年那通天的、高高卷起的火舌,似乎要把一切都吞噬殆尽。
老侍卫匆匆回来,但其实也受了重伤。把她刚刚带离京城,便伤重不愈去世了。她一个人在京城郊外小心翼翼地躲藏着,最终躲进了一个戏班子的车篷里,被当初还唱戏的徐英娘发现了。
徐英娘看着眼前衣着凌乱,头发蓬松,乞求地拉着自己衣摆的小女孩,又听着满街上巡找“叛乱余孽”的官兵呼声,心中自然知道发生了什么。
但最终,她还是装作没看见,关上了车篷的门。
就这样,她把流韵从京城带回了江都。
从此,定北大将军府上的大小姐已死,只剩下了醉生楼里的流韵。
而当初的九皇子,如今的小王爷凌玄,也是当年先皇赐给她的未婚夫。他们第一次见面便是在那场宫宴上。宫宴上的长生宫灯烧的热烈,大殿上的小皇子一脸认真地收下了写有她生辰的锦囊。
兜兜转转,他们又凑到了一起。可能这就是当初国师说的缘分吧。
贺府后院的碎石小路并不长,不一会儿便到了凌玄的院子。院里站着几个侍卫,应是在等凌玄回来。
此时,见凌玄抱着流韵进来,几个侍卫瞬间变了脸色,面上露出几分惊骇。
凌玄不理他们,抱着流韵入了主屋。见他们眼中好奇,流韵更缩在凌玄怀里,有些娇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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