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日本投降了。
军营里没有广播,因为广播里不止是重庆的声音,军营里没有报纸,因为独立团没有买报纸的钱,没这份支出款子,甚至连战报也没有,因为没人当他们是作战单位。去城里闲逛的官兵都疯了似的跑回来,嘴里喊着“日本人投降了!日本人投降了!”
投降了?曹金彪傻愣着。怎么会投降?不是昨天刚听说小日本正狠着劲儿往西打吗?他还想或许真可能去参战,毕竟整个南边都打的热闹,小日本憋足了劲,好像不打到重庆不罢休。连第一战区都派兵空降支援去了。
就是陕西跟河南交界也不安分,虽然再没有沦陷那座城,可双方也是你来我往,在几个村镇之间犬牙交错的作战。怎么就投降了呢?
谁特么瞎嚷嚷!乱我备战之军心!爷这段时间可是正挨个做思想工作,让大伙抖擞精神准备参战呢!
这老小子又犯贱了。闲置又一年了,憋的慌了。战区指挥部又没人搭理他了,安置的残兵也都归建重新开拔了,就剩着独立团闲,闲的要死。所以他都琢磨着准备请战呢,几次去战区指挥部,都想着请战。
可原本想好的地方,去了就听说打的激烈,没敢提。这不就是地点没确定下来,等自己心中确定地点就要誓死请战。他不太想去打的热闹的地方,就想着去那种相互对峙,有些骚扰但不开大战的地方。就像当初的郑州。自己这还没想好小日本就投降了?
该是真投降了。没有谁的谣言可以同时让六七十人宣扬。所有去城里闲逛的都回来了,嘴里都喊着“小日本投降了!”
官兵都从营房里出来,都光膀子大裤衩,甚至有人手里还拿着牌就怎么一窝蜂的跑向校场。这不是集结,是除了校场没地方能让怎么多人聚拢,是找个泄的场地可以让他们宣泄憋屈了多年的郁闷。
开始是嘶吼、欢呼,你锤我一拳,我拍你一掌,要不就相互抓住摇晃。歇斯底里的泄兴奋,整个乱成一锅粥。这时候没长官,没官阶,只有一个国人一个老乡,还有相同的多年背井离乡。别管平常有没有别扭,有没有隔阂,靠近时就紧紧抱着,狠劲儿搂着,然后一起大嚎:狗日的投降了!
后来,没人知道是谁,突然就哭了,蹲地上淅沥淅沥的抽泣,然后就有人跟着哭,虽然看着脸上是笑容,就是都开始哭了。接着就是嚎啕,整个校场都是嚎啕声,手锤着地面,不在意划破的手背流着的鲜血。就那样一会锤地一会儿抱头,没一丝形象的嚎啕!
这些年太憋闷了。
离开家是自己还是个懵懂的后生,现在这年龄搁家里早有孩子叫爹了。离开家时是被撵着逃的,根本没来得及去看看爹娘。
爹!娘!你们都还好着吧?村东头的小萍是否还记得我,我说过要娶你的!或许你已经嫁人了。这样也好,千万别被小日本残害了,否则我
曹金彪开始也想跟着大伙儿去放开了泄,也想去欢呼。可看着看着现有点乱,情绪有点不好控制,就想出去阻止。李锦时拽了拽他,摇摇头。这时候需要宣泄,别拦着,拦不住。别去找不自在了。
曹金彪其实自己也想哭,就是觉得好歹是个长官,不能丢人现眼。
人很容易被氛围感染,特别是真情释放的氛围,不由的会让自己融入其中,把自己带进那种情绪。
李锦时抬着头,这样做眼泪或许能再渗回去。脑子里也是一团乱,思绪里闪着一个个画面,都是没有日本人的时候,师父、他、老二以及后来小三的画面。想着小时候师父带着他在华北平原的每个城市闯荡,想着赶路时自己拖拽着老二时师父欣慰的眼神,想着老二练功偷懒被师父责罚自己也跟着受罚的画面,想着老三开始练基础时擒泪咬牙的模样,还有哥仨一次次的逃窜。甚至想起了豪哥他们那群江湖兵。很多很多,一副一副来回在自己脑子里晃。
师父,小日本投降了,您的仇也该算是报了。若您不满意就托梦给弟子,谁主导了杀您弟子去找谁!
老二小三,你们可要好好的!别有什么闪失,好日子就要来了。等大哥找到你们该给你们找房媳妇了。小三都十七八了!要是你们给我带着弟妹最好了。
曹金彪没坚持住,李锦时自个沉浸了,他也沉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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