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家门,傅承骏直奔语嬛的房间,房门半掩着,浴室里传来哗啦啦的水声,却没有亮灯。他唤了好几声‘嬛儿’都没有听到答复。情急之下,他只好推门而入,顿时吓了一跳。
语嬛双手抱膝,蜷缩在浴池中央,任由着花洒的水从头顶直喷下来。有人闯入了浴间,她竟然没有任何反应,甚至没有抬头看一眼。傅承骏在门边又轻唤了几声,依然没有回应。
他走进一看,语嬛嘴唇发紫,双目没有任何焦点,全身不停地颤抖。他感觉不对,伸手试了试水温,才发现这水根本是冰凉的。虽是夏日,但从酷热的室外一走进来便淋一身冻水,人怎么受得了?傅承骏迅速拿了条毛巾把语嬛围好,抱出来。
语嬛沉浸在林婶的往事中,整个人呆呆的,对身旁发生的事没有任何的反应,似乎周遭的一切都跟自己没有关系。浑浑噩噩中任由着傅承骏手忙脚乱地关了水,开了灯,给她围上浴袍,抱她上床,用自己的体温将她暖过来。她昏昏沉沉中睡去,仿佛又看见了林婶慈祥的笑容。
傅承骏折腾了好一阵子,在看到语嬛的嘴唇恢复了一些红润才舒了一口气。帮她掖好被子,却总也放心不下,想着干脆把文件拿进房间里来读吧,方便照应。没想到,他前脚才踏出门口,身后便传来一声惊叫。
语嬛硬生生地坐在床上,全身被汗浸透,一双平日颇具风采的双眼布满血丝。傅承骏心里泛疼,上前紧紧搂住她,安慰道:“只是噩梦,没事的,有我在呢!”
语嬛仿佛没有听到他说话,依旧无动于衷,嘴里喃喃地道:“林婶刚刚带我去放风筝呢,但突然之间,天上来了一位使者,说什么也要把林婶带走。我苦苦哀求,我诚心诚意,他还是执意把林婶带走了。为什么菩萨不帮我?为什么,为什么?”
傅承骏的心好似被人狠狠一抓,他早知道语嬛跟林婶的感情深厚,却没想竟是依赖到如此程度。她根本就承受不住这突如其来的打击,只是那一股要把后事办得体面的信念一直撑着她。
现在一切都完结了,于是她便有时间倒下,于是她再也坚持不住了。
傅承骏扶住语嬛的肩膀,强迫她看着自己,温柔却又坚定地对她说:“记住,菩萨只会保佑那些能够自救的人,你这样下去一点用也没有!”
没想到他这么一说,语嬛那久久失去了焦距的双眼猛地抬起来直直地看着他,压抑了许久的泪水一泄不可收拾。
多少年前,她曾是一个被姐姐推倒在地上便只会委屈哭泣的女孩,林婶虽疼她,却只懂得求神保佑。直到有一天,一个陌生的男孩闯进了宋家的后院,一把扶起她,然后说:“求神不如求己,神只保佑那些懂得自救的人!”
那天,她突然明白了,这世上没有谁会比自己更爱惜自己。她努力坚强起来,她不但要保护自己,还要保护林婶!
事隔多年,在自己最需要的时候,又听到了这句话,犹如遇到了沙漠里的那股清泉。语嬛紧紧拽着傅承骏的衣襟,哽咽地说起往事:“我自睁眼便不曾见过母亲,父亲和姐姐都不喜欢我,这世上我只有林婶。
是她在我作业簿上签名,我病了,是她帮我请假,做粥给我吃。我小学五年级了,也从来没有人来过班里的家长会,班主任问我为什么,我答不出来。
我和姐姐读同一所学校,可全校师生都以为宋语侨是康徽董事长的独生女,却不知道我也是爸爸的女儿!
爸永远地忙,永远地没时间参加我的家长会。我每次看见同学高高兴兴地牵着父母的手走进教室时,我眼圈就红起来了。
这件事终于被林婶知道了,她向父亲请了一天假。你知道吗?当我在课室里突然看见林婶走进来坐到我旁边的那一霎那,我感觉有多幸福。那时起,林婶于我亲如母亲。但是我还没来得及报答她呢。
林婶生平便最爱有个花园,种花载草。你看到小院里的那颗君子兰吗,是林婶最爱的花,我本来,本来想等我们关系好些了,便跟你商量接林婶来住一段日子,她一定非常喜欢这里的,她为什么就没有等到?为什么?”
语嬛越说越激动,梨花泪下,湿透了傅承骏半边衣袖。
傅承骏心中黯然,没有娘的孩子说多可怜就多可怜,这种心情他能够体会。宋家那老头子为何舍得对如此乖巧的女儿不闻不问,他不明白。他只知道,嬛儿现在是他心里的人,别人不疼,他疼!
“嬛儿,别伤心,林婶去得很安详,并没有什么遗憾,你不也说这是喜丧?以后你便把我当作林婶那样去依靠,我保证不会做得比她差,好吗?”
傅承骏如此这般地哄了好一阵子,语嬛才算收住了哭声,匐在他肩膀上迷迷糊糊地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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