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另外的事情了!”刘尚书说,“对米家是收购,对其它冶炉只需要禁止就行了。不仅桃浦,还有东陂。境外管不到,境内的总可以出文告禁铸。米家的官办之后,其他的一律勒令它停业。”
得!一扫光!这魄力可真不小。当官的嘴一张,成千上万两银子、成百上千人的心血就全白费了。
白思孟心中叹息,低下头,心灰意冷,懒懒地说:
“这一来还有什么前途可言!大家都不是傻子,都看见的:凡是商民自办的,世代专工于一业一技,越做越精,做出多少好牌子来!就是这大炮,现在刚造出一些,就已经很不错,一直做下去,或许不久就能凌驾于绿眼国之上。
“而收归官办之后,不难想见,到时候尽是些不懂行也不关心的人跑来指手划脚。而且天下衙门,又都是铁打的江山流水的官,从那里调到这里,屁股还没坐热就要走,想要他做好不但太难,简直就是难于上青天。
“剩下来还不必说那些化公为私的种种流弊,我和蒋东平在粮台上看过不知多少!若任由他们把那些引用私人,滥竽充数,欺上瞒下,诿过争功,这些官场常态都带进来,我敢说:好好一个大冶坊,不要三五年,准会变得乌烟瘴气,一塌糊涂……”
他的话声调不高,却是恳切而又中肯。但还没说完,刘尚书便插言止住,说:
“不必再说了,类似这些更不用贤契担心。工部直管的各项御用工坊也不少,许多也是井井有条,做出的器物精美绝伦,有口皆碑。
“就是这大炮,虽然是初造,但我皇上英明公正,我朝人才如林,吏部更是一秉大公,一定会禀承上意,遴选廉员干吏,妥为办理,定不容许他滋生流弊,惹人口舌。
“即使偶有些许弊端发生,或是有人胆敢以身试法,则我主上如此圣明,目光如炬,洞察千里,到时必定会雷霆震怒,问他个失察失职、鼠窃狗偷之罪,严惩不贷!总之明主在上,决不让此事办得有头无尾!”
你看看!你看看!这一番话说的!又说工部能干,又说吏部公允,还把皇帝老子都高高地抬出来,大做保证,这不纯粹是空口说白话吗?
四人听着,都疑心这根本不是刘老尚书自己要说的话,倒像是分管吏部的那个严阁老平素的口吻。
看来自己的奏折交议的时候,那严老先生就已经在皇上面前狠拍胸脯打下了包票,而皇上也已经点头了。
又是同官挤兑,又是御口亲决,刘尚书就是再同情他们,又有什么别的办法!
话说到这里,这就没办法了。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四人一时默然。
“多少银子?”闷了好一阵,万时明打破沉默问,“外加多少官职?”
“这个还没定盘。”见他们总算不再哓哓抗辩,刘尚书吁出一口长气,摇摇头说,“先要核产。工部户部来了这么多人,就是干这个事情的。核定请旨,再开价钱。”
“全核?”
“全核。”
“那恐怕得核算好几个月了。”万时明拖长声音闷闷地说,“水轮。风机。冶炉。煤窑。焦窑。木模。翻砂场。精修厂。专门的炮场。还有道路、工房、引水道、车辆,每一样都得算他个把月,还不见得能样样核算完。
“时价、折旧价,这中间也有差额,也不好估算。但总价加一起,这笔开销一定不小,怕是一年的关税都拿不下来。朝廷到底有这项银子没有?不要一个钱儿没有,全都是拿一些虚官衔来充数哄人吧?”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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