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检点了点头,他准备步行消化一下食物,在蹭了一顿饭,态度变得不那么吊儿郎当的丁润引导下,前往鸿胪寺。
而在他们离去以后,隔壁的包间里,却传来了窃窃私语。
“这是信王?”
“嗯。”
“真能吃啊。”
“年轻人,都这样。”
“民脂民膏。”
一身青灰色棉袍,头戴端正方巾的读书人不屑地说道,此人正是来到了京师的黄宗羲。
在他对面的中年人,却是赫赫有名的“布衣宰相”,中书舍人汪文言,他嗅着杯中酒,问道:“太冲,皇室以天下养,不正常吗?”
“先生,宗羲以为,天下之治乱,在万民之忧乐,拿万民的民脂民膏去供养,而皇室诸王大多庸碌,真真是养猪一般。”
汪文言和黄尊素并称东林二智囊,私交不错,黄宗羲对汪文言也执弟子礼。
至于为何二人出现在这,说巧合也不算,这家酒楼正是汪文言开的。汪文言出身小吏,为人油滑奸诈,精通社会规则,飞黄腾达之后没少置办产业。
“先生,熊廷弼一事如何了?我听士子们说,熊兆珪现在上下奔走打点,想把他父亲救出诏狱。”
汪文言吹了吹酒杯,杯面泛起了一阵涟漪。
“——死定了。”
黄宗羲疑惑地问道:“为什么?”
“熊蛮子性刚负气,好谩骂,不为人下,平日里把人都得罪光了。若是只得罪人,看在钱的面子上还是有人肯捞他的,但他知道的太多了,说了不该说的话,又左右摇摆不定,这是自己把自己往死路上逼。”
黄宗羲沉默了,复又问道:“熊廷弼是能臣,先生不能救他吗?”
汪文言摇了摇头,只说道:“现在他们的意思还没拿定,有的说救,有的说不救,让我如何做?”
黄宗羲默然,他知道汪文言嘴里的“他们”都是哪些人。
东林大佬们掌权了三年多,现在已经有了内斗的架势,很多人看不到内廷的威胁,魏忠贤的权势越来越大,还在不遗余力地拉拢着浙党楚党齐党昆党秦党的余孽。
而且熊廷弼这件事特别复杂,他在辽东作为经略,和掌握实权的东林党人、辽东巡抚王化贞不和。王化贞打了败仗连累了他,按理说东林党出于党同伐异的立场,是肯定要保王化贞,把黑锅甩到熊廷弼身上的。
原因也很简单,王化贞是东林党大佬,当今首辅叶向高的门生。
但问题的复杂性就在于,下了诏狱的王化贞眼看东林党没能把他捞出来,为了保命,投了魏忠贤。
这事就麻烦了,魏忠贤手里捏着王化贞,就等于捏着一个盖了章的空白供状,辽东的事情,他想怎么填就怎么填。
而东林党为了保王化贞,本来是把熊廷弼弹劾进了诏狱里,现在好了,王化贞投了魏忠贤,为了尽快弄死王化贞免得他反咬一口,只能捞熊廷弼了。
于是熊廷弼就成了党争的牺牲品,也就是纠集了齐、楚、浙、昆、秦诸党形成的阉党,和东林党二者之间的拔河角力中的那根红绳,被来回拉扯,痛不欲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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