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
像是插破了囊泡的声音一样,一个五军营的刀盾手,无力地倒在了军阵前。
眼见身边的士卒被箭矢射成了血葫芦,躲在士兵和尸体和石块间临时构筑的掩体的都督佥事陈友安张弓搭箭刚一探头想要瞄准,“簌簌~”的箭矢声就在耳边炸响,数支狼牙箭插在了石缝中。
“干你娘的!”
吐了一口混着风沙的口水,陈友安扣紧了兜鍪,听着耳边渐渐开始减弱的箭矢呼啸声,他放声大喝:“儿郎们,准备冲!瓦剌人下来了!”
山上的瓦剌兵还在弯弓掩射,将密密麻麻的箭矢倾泻在明军步兵大阵上,步兵的圆盾和橹盾都被射的跟刺猬一样,全是瓦剌人的箭,更不要说枪兵和弩手了。
平射的弩手已经损失的差不多了,抛射的长弓手也早已射完了两袋箭,手指鲜血淋漓,手臂也都在打哆嗦,大部分失去了作战能力。
战时高强度的反复拉弓抛射,对弓箭手的损伤是极大的,再膂力出色、训练有素的弓箭手也不例外,无非是多射几箭与少射几箭的区别。
而瓦剌兵从山体上冲下来近战,在这个射程里,山体两侧的瓦剌兵一方面是箭矢基本用光了,一方面投鼠忌器怕伤到自己人,也不敢往明军的阵中射了。
双方不约而同地,像是陈友安预料的那样,停下了对射,进入了白刃战环节。
第一排盾兵,第二排大斧兵,第三排长枪兵,兵器的长度在逐渐增长,长杆兵器露出的前端形成了恐怖的金属森林,在夏日阳光的照映下,闪烁出了令人心悸的冷光。
正面的五军营步兵阵列,如同一个整体一般迎接着瓦剌军的冲锋,而在薄弱的两侧,被逼的退无可退的明军,在都督佥事陈友安的带领下也开始玩命了。
“来吧!”
都督佥事陈友安怒火中烧,扯下碍事的披风,手擎腰刀,率先向对面的瓦剌兵反冲过去。
“不要犹豫!杀!”
陈友安放声大喊,心肺仿佛要撕裂一般,他的视线里全是越来越浓重的雾气,那是溅在兜鍪上继而顺着缝隙流下的血液,在上万人厮杀的热浪中开始蒸腾。
一个瓦剌千夫长勇猛地从山上冲下,手中的长枪带着巨大的惯性,雷霆万钧一般戳破了挡在面前的明军步卒,去势未减,甚至把后边的步卒都像串糖葫芦一样扯上了天,明军步卒的血液喷涌出腔,溅在了他的铁甲上。
“啊啊啊——”
陈友安近乎疯狂地咆哮着,亲眼目睹麾下士卒在短时间内的大量阵亡,让他失去了作为一个生命来讲,对死亡应有的恐惧。
陈友安借着友军的掩护,绕到瓦剌千夫长的侧翼,上前一个箭步,撩起刀便劈向他的脖颈,这一刀又快又狠,反应稍微慢一点就要身首异处。
瓦剌千夫长匆忙架枪招架,被陈友安劈的一个踉跄。
瓦剌千夫长凶性大发,竟然双手握住枪杆架到了陈友安的胸口,用上了摔跤的技巧,连连发力将他掀翻在了地上。
“陈佥事!”
明军五军营的步卒见将领被袭,纷纷上来帮忙,对面的瓦剌兵也一拥而上,乱作一团战在一起。
就在这时,地面上的陈友安抄起手边的石头,“咣当”一声砸在瓦剌千夫长的脑袋上。
“给我死!”
陈友安翻身骑在瓦剌千夫长的身上,挥拳如雨,沙包大的拳头砸在其人扁平的脸上,竟然连着鼻梁一并砸塌进了面孔里,手上不知道是自己的血还是敌人的。又是几下重拳砸落,眼见这瓦剌千夫长,出气多进气少,是活不成了。
而整个战场上,被困在谷底的明军还是处于极端不利的态势中。在瓦剌贵族的指挥下,瓦剌军匆忙地调度着,大量的瓦剌兵从四周涌出,便要压缩谷底这些明军的回旋余地。
无数士卒砍杀在一起,忠勇伯蒋信大刀挥舞,青光闪过,刹那间当面的瓦剌兵割草一般被拦腰斩断。
鲜血迸溅在蒋信的衣甲上,其人犹自直呼酣战。
且看那驸马都尉石璟,平时温文尔雅的男人,此刻也是血染甲胄,扯了披风便抡起半截枪杆砸向扑来的瓦剌兵。
“痛快!痛快!”
汗珠与血水顺着驸马都尉石璟的鼻梁滑落,他与忠勇伯蒋信相视一笑,继续冲杀。
“架枪!”
“喝!”
五军营的明军枪兵喊着整齐的号子,长枪如林如岳,攒动的枪矛机械地挥舞着,向冲过来的瓦剌兵捅过去。
谷底五军营的步卒机动空间越来越小,渐渐地,每时每刻都有明军在阵亡,面对如同海洋一般包围过来的瓦剌兵,明军的士气开始陷入崩溃前夕。
“喝~”
忠勇伯蒋信与驸马都尉石璟相互依靠,厉声大喝。
忠勇伯蒋信双臂肌肉高高隆起,手中大刀上下翻飞,宛如一台收割生命的绞肉机,当面的瓦剌兵被砍倒数人,一时竟被吓得不敢上前。
可后排瓦剌兵递补上来,蒋信终究是无计可施了,他手下的士兵已经折损了数百人,还在苦苦支撑着,而他们的周围是数以万计的瓦剌兵。
“陛下,英国公,你们在哪?”
蒋信遥遥望向东面,喊杀声,刀剑交接的声音沸反盈天,整个瓦剌军近两万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到了谷底,以至于鹞儿岭的东南侧谷口都没有人注意了。
直到手下告知阿喇克忒睦尔,大股的明军已经逼近鹞儿岭,其中甚至还有大明皇帝的龙纛,阿喇克忒睦尔这才从狂热的战斗状态中醒悟过来。
可是这时候撤退已经晚了,他只能下令分出一部分军队据守谷口,以期在敌人的大股援军抵达之前彻底消灭在谷底的五千明军。
不过,对于这场伏击战的胜利,阿喇克忒睦尔依然抱有非常强大的信心。
毕竟在他看来,若是没有大明皇帝的龙纛,这场仗才更难打一些,他见过大明的皇帝,在他看来,不过是一个懦弱而又无能的孩子罢了,远远无法跟其父祖相比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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