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是会变的，当年那些在学校里一心只关心学业的同学们，现在多多少少都往官迷的方向发展。连参加聚会的几个在大学当教授的同学，言语中也流露出对实职官身的艳羡。

当然，他们的同学中也有完全醉心于学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不过那样的人，今日没来聚会。

喝了一场大酒，当年在学校中的那些不快，似乎也在这场酒中烟消云散了。大学再重要，也不过是漫长人生路中的一个站点而已。现今已过了而立之年的蒋宜涛也到了放下那段时光的时候。

“蒋兄、到了任上后，有用得着咱们同学的，只管写信过来。咱们同学，虽然大忙帮不上，但在小事上还是能有些用的。现今朝廷的税务和财政两衙，咱们学科的出来的人还真不少。你要是为府里争取点预算之类的，能行些方便。”梁延东是同学中比较玲珑的人，聚会结束的时候，向蒋宜涛说起了活络话。

“蒋某在任上有麻烦到同学和学长的，尽会言语。到时还望看在同学旧情的份上多加照顾。”人抬人的事，蒋宜涛现在也是驾轻就熟。

“对了、蒋兄，咱们同科的学弟们，现在有不少人动了心思，想学你先去天津的交易所打拼，要是需要你的门路和引荐，你可得帮忙。”

“这事好说，天津交易所的那帮人，现在是盼星星盼月亮的想从咱们科里挖人过去的。怕只怕，咱们的学弟们看不上眼哪。我当初去天津，可是因为实在没去处才无奈而去的。现在，咱们的学弟们，听说少有像我一般肄业之人了。”

“今时不同往日，蒋兄你当初去是无奈，现在有你这指路明灯的照引，不少人动了心。听人传说，你在交易所一月挣的钱，我们这些人好几年未必挣上。先前动了心的人之所以下不了决心，主要是害怕就此绝了入仕的门路。你又带了个头，转身就做了高官。榜样在前，能没人效彷吗？”

“话是这么说，可我毕竟是特例，往后朝廷的政策怎么走，还真不好说。梁兄若是遇见了有此心思的学弟，还是好言相劝，让其三思的好。”

“动了心思的人，也是想通了的。哪怕不如蒋兄你的际遇好，去交易所挣大钱的事，总是不虚！挣不上如你一般的高薪，一月十来两银钱可跑不了。若是入了仕途，磨上几年都未必拿上这样的俸禄。要不是我已经年长，顺说不准都动了心思辞官去天津打拼了哪！”

梁延东所说的话，正是身为皇帝的朱由检想要看到的结果。种种政策方面的折腾，为的就是将大学生就业的思维和门路拓宽，让他们不要盯着当官这一条路走到黑。不过这事，不是一时半会就能有大效果的，只能一步一步的发展。现在所谓的带动效果，也只是限于像蒋宜涛所读的特定专业，并不具备普遍性。

趁着酒意，蒋宜涛回到了培训班所在的招待所中。刚到宿舍门口，就见几个同期培训的同学在楼道内闲聊。

闲聊的人见了蒋宜涛后，忙打起了招呼。

“蒋同年、你是去了外边应酬？在京城可是有熟人？”说话之人是从松江那边过来的一个私营纺织机械厂的老板，叫唐进年。

“蒋某是参加了一个同学的酒局，唐兄你们为何不到房中？在此谈论何事啊？”

“同年读过大学就是交际广泛，哪像我们、在京城人生地不熟的。房中待的烦躁，到楼道里一起抽根烟，谈谈闲事。”唐进年等人现在的心思不像蒋宜涛这样无忧，他们现在心里还真有些烦躁。

蒋宜涛被征选为官，放弃的是高薪而已，可他在交易所挣的再多，说白了还是个打工人。唐进年等人就不一样了，他们是放弃了家业。刚被选官的时候，整个人都被这惊人的消息给震迷湖了，不做他想，便赶到了京城，一门心思的想往官场里钻。

进了培训班待的时间一长，冲动劲一过，再一寻思，心里就起了波澜。好好的老板不做，跑来当官？这事好像没想象中的那么好啊。挣的钱少，还要被分到异地他乡，身边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怎么感觉是上赶子找罪受的样子？朝廷给的官职哪，说低也不算低，可多数人封的官都是副职和不紧要的差事。就像是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鸡肋！

越想、唐进年等人越是焦虑，现在已经上了船，再反悔又会恶了朝廷，实在是令人煎熬不已。

见唐进年等人一脸愁苦的站在楼道里抽烟，蒋宜涛开口说道：“诸位年兄、到蒋某房中叙叙。我房中虽然没酒，但有些还能喝进口的茶，年兄们莫要嫌弃。”同年这个词在大明已经过了时，很少有人用了。也就是培训班的这些人，实在找不到彼此之间合适的称呼，才将其重新拾起。

“年兄们、你们也不要太苦闷，培训班再过不长时间就结业了。到时各位到了官差上，就不会像现在这般拘谨。”蒋宜涛以为这些人是因为培训班的生活太过单调和乏味，才郁闷无比的在楼道里抽烟解闷。

“唉！到了官差上怕是也不能让我等解愁。世人都说做官好，现在踏进了官门，才发觉并非如想的那般好啊。听了这些时日的课后，唐某最大的感受就是原来做官要干的事真不少啊？规矩也多不胜数，需要学的东西更多。比唐某以前打理产业，要麻烦的多。一个不好、还会犯了律法，成了罪人。早知如此，唐某就应该拒了朝廷的选征，安心做个商人经营产业，落个心闲。”喝了一口蒋宜涛泡的茶，唐进年就开始吐起了苦水。

“唐兄啊、你这是被培训课业给吓住了。做官的确不是轻省事，担的干系也大。但是哪，凡事有坏自然就有好，你的想想为官的好。”

“为官的好？实话说、现在唐某可想不出一点为官的好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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