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呐。”
杨旭点头。
原本他还打算来一出苦肉计,先不说自己能考得上十八中,等正式查成绩的时候再给大家一个惊喜。
不过一觉醒来挨了顿打后,他又觉得为了自己装逼而让母亲继续忧心下去实在不当人子。
便信心满满地说:“考上十八中手拿把攥的事。”
前世他懂事后对姚恩霞是怀着深深愧疚的,再说往后能装逼的机会还多着呢,这会儿在自己亲妈面前就算了。
“哼,你少得意。”
姚恩霞闻言顿时一喜,转瞬间又阴沉着脸,伸出手指在杨旭脑门上摁了摁,“这会儿尽拿好话敷衍我,到时候要是没考上,看你还有什么话说。”
自己儿子是啥样,姚恩霞其实心里门儿清,因此对杨旭的期望,也就是考个渝州十八中学。
这倒不是说十八中不是好学校,好歹也是渝州直辖后第一批省级重点中学,手握清北推荐资格的全国名校来着,教学环境和教学质量都是有保障的。
只不过,肯定比不了一三八之类的顶尖名校,录取分数线就差着二三十分呢。
期待杨旭能考上十八中,也是因为离家比较近,没道理舍近求远。要是因为分数不够得交择校费,或者为了省下这笔钱去读其它比十八中稍差的重点中学,那对于姚恩霞来说多少都有些丢脸。
既然儿子看起来这么自信,姚恩霞心里也信了三分,垮着脸瞪了他一眼方从床沿上站起来。
“莫挺尸了,赶紧起来吃饭。反正考得是好是差,你想躲是躲不过的。要是真的考砸了,哼哼,有你好受的。”
“好勒!真要是考砸了,到时候您就痛快打我一顿,我躲一下就不是你亲儿子。”
“那敢情好,谁生的让谁给我领回去!谁稀罕你这儿子似的,操不完的心。”
......
门被关上后,杨旭坐在床头久久没动弹。
有个词叫“彩衣娱亲”,讲的是古时候老莱子性至孝,年七十,常著五色彩衣,作婴儿嬉戏的样子逗父母高兴。后来人们常用以比喻孝养父母。
杨旭刚才有意逗母亲,既是“彩衣娱亲”,也是打开自己心结的一种方式。
前世他父亲去世后的十年,也是他娘俩关系紧张的十年。
姚恩霞倒是再也没打过他,可比真的动手狠狠打他一顿更让人难受。对他说话的口气日渐温和,却也常常转头就发出一声有苦难言的叹息。
等到杨旭幡然醒悟时,已经造成了不可逆的伤害。
如今既然有幸重新开始人生,他很愿意扮演好那个年少不经事又调皮捣蛋的儿子,每天无忧无虑,享受与母亲逗乐的日子。
从楼上下来,杨旭穿着双凉拖鞋走到院子里洗了把冷水脸。
顶着红杠杠的日头,很有些发泄的冲动,一时没忍住,便真的大声吼了出来。
“嘿~喲~喂!今天是个好日子......”
在心底压抑了好些年的情绪,也随着这声吆喝一扫而空。
“叫冤呢!一起床就鬼哭狼嚎的。”
一句歌词还没唱完,就听见堂屋里传来母亲斥骂的声音。
“嘿嘿嘿。”
歌声戛然而止,杨旭笑笑着没有回答,三步并作两步进屋去吃饭。
烧茄子、油焖土豆、四季豆炒肉,外加绿豆稀饭,都是很家常的吃食,但荤菜显然是姚恩霞特意加的。
餐桌上只有他们娘俩,奶奶大概被哪个叔伯姑妈接过去住了。
杨旭边吃饭边拿话逗母亲开心,让姚恩霞乐不可支,觉得这些天再没这顿饭吃得舒坦了。
直到收拾碗筷的时候,她总算想起还有正事要跟儿子说。
“几号可以查成绩,你还记得不?”
杨旭记得个屁。
皱起眉头做出一副懊恼的样子,“哟,这我还真给搞忘了。”
“你啊!”
姚恩霞狠狠瞪了一眼,“我看你哪天是要玩得忘记你妈是哪家的女儿。”
“不至于,姥姥对我那么好,忘记谁也不能忘记她啊。”
“瞎说,姥姥对你好,奶奶对你难道就不好?”
杨旭连忙否认,“我可没这意思。”
“哼。”
姚恩霞心知是自己说错了话,而且即便婆婆不在家,也不好跟儿子多说这个话题,便赶紧岔开。
“7月1号你起床了自己打电话去查成绩,完了记得给你爸打个电话说一声。那天我中午肯定不能回家,单位一堆事儿呢。”
“那我还是等您晚上回家一起打电话查吧,当场查了成绩当场就打我,多好!”
杨旭顿了顿,神情严肃地说:“嗯,咱爸就先不急,他工作可忙呢,就让他先别赶回来了。”
“现在知道怕了?我看就得他回来狠狠捶你一顿。”
姚恩霞生生气笑,也不说同意不同意,用力把碗扔到桌上,“敢跑出去通宵上网,长本事了!”
杨旭嘻嘻哈哈地帮母亲收拾碗筷,心底却幻想着父子再次相见时的情景。
他是会抱头痛哭?
还是会因十余年的阴阳两隔,再难开口喊出那个字?
又或者是装作无事发生,在父亲面前也能像今天这样嬉笑逗乐?
只不过,杨旭想着想着却发现,自己记忆中父亲的那张脸早已模糊不清。
一时间让他有些怅然失神。
扶着门框眺望远方,思绪一直飘到几百公里外的鄂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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