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如何,大半夜不睡觉,偏要开这天门,这下可好,自身不足也就罢了,还偏偏引得万剑齐聚,本仙倒要看看你怎么个收场。”王半仙没睡舒畅,心中有些不爽利,进屋穿好衣服,搬了把小椅子坐在门前,他打定主意要好好看看这场与天斗的好戏。
当世修者最难的两道死关,便是开天门和登仙道,前者全无方向可言,全凭感觉去寻,多少人蹉跎一世也只能老死在天玄境,而后者要历劫褪凡,舍下一身凡骨肉胎,痛苦之处更是难以言表。
古今诸多修者,不乏天纵奇才,可依旧是天人境寥寥,登仙者寥寥,今朝前后百年只出了一个瑜子涵。
今日,七月夜落寒雪,南城剑聚百万。
小院内的时间似乎静止了一般,萧殊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形同枯木,可若定睛看去,却能发现他右手的指尖不断的颤动,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让那盘旋天际的剑潮随之而动。
随着剑意不断的攀升,那些剑似乎就在眼前,萧殊甚至看到了每一把剑身上的伤痕磨损,每一次擦拭后仍残留的血腥味,每一道雷霆落下便击碎数十柄剑,碎裂之声不绝于耳。
萧殊只觉头疼欲裂,即便是他这等境界,也难以统御如此庞杂的剑道,不消片刻就有些难以为继,气息渐弱。
欲开天门,需明道明心,而这恰恰就是萧殊的不足之处,这段时间萧殊一直想要悟出自己的道,可仿佛总是差了那么一筹,自己已经明心,却还需明道才是。
萧殊脑海里唯有一个字,借!
借剑明道!
既然一把剑不足以开天门,那么就借天下剑。
这本不是什么正途,但却是萧殊能想到的唯一一个办法,若按寻常办法慢慢悟道的话,也许再十年,再二十年也不一定能够做到,说白了,萧殊这一次就是赶鸭子上架,决定强行逼一逼自己。
这不是他突然决定的,而是那越来越明显的烦躁感,让萧殊心生忧患,忘我心境本是他最大的依仗,可此临近天人之际,心绪愈发不稳,万一失控,境界就此跌落也不是不可能,甚至迷失自我陷入狂乱。
心境澄澈的瞬间,萧殊便知时机到了,错过此刻,下一次不知又在何时。
不过萧殊不曾想到会有如此多的剑愿意相助自己,无论是名剑也好,寻常铁剑也罢,更想不到的是,此举引得天地异象,雷霆万钧,将剑潮逐渐打落。
但此刻他无暇分心,百万剑自有百万剑道,一人一心怎堪承受,即便沉入忘我之中,心神亦是慢慢被庞杂的剑道所吞没,自身剑意逐渐涣散,加之天罚雷霆,萧殊只觉得越来越吃力。
随着最后一道雷霆落下,遮天蔽日的剑潮被打散成漫天流星,余温未消的残剑犹如火雨,如果任由这般下去,半个沐州都将在这一夜毁于一旦。
“结束了。”少年叹息道。
“忘我剑者?不过如此。”白衣少女轻笑一声,玲珑子沉默不言,自顾自弹着琴,至始至终她都没有抬头看过一眼。
“古话说得好,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现在的年轻人啊,心比天高,都想一步登天,只可惜一个个的命比纸薄。”王半仙摇了摇头。
萧殊屈膝跪在了地上,眼神愈发冷漠,不带一丝情绪,也许自己初入剑道之时的确不是自愿选择,但现在,若就此磨灭的话,自己真的就什么也不剩,还谈什么追寻,谈什么选择,一切都是空话。
自己真的太过冲动了吗?
也许在等几年会更好?
剑意在消散,即使自己仍在尽全力保持心神清明,可依旧如同那漫天下落的剑雨,一点点归于沉寂。
“回去吧。”萧殊叹了口气,轻轻吐出三个字,再一次顶着巨大的压力站起身子,右手一抬,原本下落的剑雨势头一缓,声声剑鸣响彻天地之间,如悲如泣。
尚且完好的剑在萧殊头顶盘旋了三遭,一一离去。
残破的剑则如归巢,纷纷被萧殊的所牵引着落在身旁,也幸亏周围的村民都搬走了,密密麻麻的插满了断剑,甚至连落脚之处都没有。
红叶剑宛如一位老友,静静的悬停在萧殊身前,猩红的剑身上多了些许伤痕,那是强行承接天雷的伤痕,正如那归去的太阿,昆吾,赤宵,三尺秋水,每一把剑身上或多或少都有一丝伤痕。
这是它们自己的选择,即便明知道会如此,它们还是选择来此。
萧殊目送那些远去的飞剑,低头环视周身,断剑林立,宛如剑的坟墓,他握住红叶,将其收回伞中,低声道“谢谢。”
这一夜南城多了一片万剑坪,世上却少了一位天玄剑者。
那夜之后,萧殊眼中多了一抹淡然,也许他忘我依旧,也许他心境依旧,只是他的剑道在这一晚后已经不复存在。
但他就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回头看到自己那被万剑洞穿的小屋子,不由呆楞了一下,将屋内的剑一把又一把的拔出来,堆在一起,然后又一把把的插在院子内,直没剑柄,彻底埋入地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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