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醒过来的时候,脑子还是昏昏沉沉的,耳边传来的一个焦急的呼喊:
“小明!小明!你怎么样了?”
“你还欠我十九块钱呢!”苏小明口中喃喃。
“谁欠你钱了?你不要吓我啊!”似乎被吓了一跳,声音陡然尖锐起来。
被这尖锐的声音一刺激,头脑总算清醒了一点,感觉一股热流从额头流下,就要流到眼角了。
赶紧伸手抹了一把,黏糊糊的,大概是流血了。
费力地睁开眼,入眼的是一张少年的脸,满脸汗湿,三七分的头发掉下来一缕,沾在额角。
很熟悉啊!这不是初中同学刘杨非吗?
那时候有死党这个说法吗?如果有,那阿非就是自己的死党了。
一起逃课看电影《少林寺》,一起趁夜黑风高偷摘人家橘子。
被人家果园里的狗追得狼狈逃窜。
最过分地是有一次被政治老师批评了,一气之下,一下午不上课,走了几十里山路,偷跑去刘杨非姑姑家里,还住了一晚上。
结果校长带着一干老师连夜分头跑到两个人家里,寻人无果。
第二天自己又乖乖跑回学校,结果被老校长提溜到操场的升旗台下,灰溜溜看着来来往往的同学用或诧异或憋笑的眼神围观。
当时怎么会回味着刘姑姑家的腊肉炒年糕的味道呢?
哎呦!额头一阵剧痛把纷乱的思绪打断了。
“不要紧的,搞点烟丝压住伤口,这血啊,就止住了!”一个有些苍老的声音伴随着这阵剧痛响起。
痛过之后,果然没有了流血的感觉了。
苏小明稍稍扭过头,看到一个五十来岁的干瘦汉子,正把一个塑料烟丝袋小心地卷了起来,插进胸前的口袋里去。
见苏小明看过来,那汉子笑了起来:
“怎么样?好点了吧?”
苏小明点点头,嗯了一声,又低声说:
“谢谢啦!”
“谢啥啊!”那汉子接着道:
“骑车的时候可得小心了啊!这路上乱石多,骑得快了,可不就摔了嘛!”
告别了热心的汉子,两人又开始往家里赶去。
默默想了一会,理顺了思绪,苏小明才明白,在鲫鱼背这一摔,把自己从二十一世纪二十年代摔回了二十世纪九十年代初。
这一摔,就是三十年啊!
阿非似乎也被吓着了,推着车默默走在旁边,不时转头看他一眼。
今天是1991年7月16日,星期二。
师范三年已经过去了,毕业的时候,那个倾心的女孩竟然没说分手。
只是掉着泪,看着苏小明,一句话也不说。
最后,才蹦出一句话:
“你要记得写信啊!”
信是会写的,也确实写了不少,只是回信却渐渐少了。
黎村的道路还是太小了啊!小到承受不起一份思念。
少年的爱情是最容易凋零的,最禁不起距离和时间的撕扯。
所以,“车马邮件都慢,一生只够爱一个人”。
可是,大多数时候,这一个人,往往也会迷失在时间的沙海里。
“明天还去捡砂子吗?”阿非还是憋不住了,问道。
阿非说的捡砂子是捡钨砂。
苏小明的家乡,圆山乡四面环山,这些山是罗霄山的余脉,亿万年前的地质运动给这些山里埋藏了很多矿物。
其中最丰富的就是钨矿,是当地人收入最大的来源。
听到“捡砂子”这三个字,苏小明脑子里忽然轰地一声炸响,圆山乡最被人们津津乐道的一桩传奇事件忽然就涌上了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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