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芙心下再焦急,也便只得耐心守护着永和。有时候上午,吴永和人看着还好好的,似乎有一种要好转的迹象。可等到了下午,就会突然病情又恶化了起来。
闹得厉害的时候,吴永和会冷得直哆嗦,牙齿上下咬得直“咯咯”作响,身上不管盖了多少条被子都依旧冷得不得了。
青芙只得想方设法托了铺面上的同事,借了一条半旧不新的鹅绒被褥来,专门用来给吴永和垫在床铺下面暖身用的。
每天夜里她就打地铺在地上将就一夜,到了早间又早早起来给吴永和换一个汤婆子。等到喂吴永和吃完流食之后,再换掉里面已经冷却的水,灌满整整一壶热的才算好。
可饶是如此,吴永和还是觉着冷,整个人不住地抖着,好像全身上下就没有一个地方是好的。
青芙咬咬牙,最后还是将最为宝贝的玉簪子给当掉了,就为了能买上一盆好炭,给吴永和烧一个火盆暖着。
一盆炭只能烧半日,夜里她还要多起来一趟,多加一遍炭,这样才能保证屋子里热度不下去。
有一日半夜,吴永和突然整个人弓起了背,骤然滚到墙角上痛苦地呻吟了两声。青芙上前一看,就见他额上一片冷汗,连带着身上的衣裳和底下的垫子都被侵染湿透了。
青芙在被褥下托住了吴永和的身体,然后给他换上干净衣服。说起来吴永和一个大男人,现在靠在她身上,却感受不到多少分量。可见这病来势汹汹,十分折磨人。
“青芙……你走吧,我不想连累你。”迷迷糊糊间,吴永和突然冒出一句。
青芙也不急着答应,不过将他衣裳都穿好,扣子全部扣妥帖了,这才柔声道:“永和,你休息着,好好养病。这会外头鸡刚叫呢,时候还早。”
也就那么一会的功夫,吴永和手脚又瘫软了下来,整个人再次陷入到昏睡当中。
那厢,青芙在吴家一待就是好几天。眼见着青芙迟迟不肯归家,姑母便亲自带着顺嫂上门来捉人了。
”我说青芙,玩是玩,耍是刷,你这么闹来闹区的是顶真的不拿自己当回事了么?我晓得你心底良善,八成是心里头一时半会放不下吴永和,就这么过来帮衬个一两日,我也没什么可多说的。”
“可是你脑子要拎拎清爽,这日子一天天的还没个完了?我说句你不爱听的话:你就是照料好了这小赤佬,他终究还是要下南洋去的。你这点情意,人家只怕到时候都不一定会认呢。”姑母连珠代炮似的把话给抖了出来。
青芙自个本就刚病好,身子还孱弱的时候就照顾上了吴永和。一连好几天的不眠不休,下巴削的只剩下个尖了。
那一双杏目也跟着凹陷了下去,眼袋挂在下头更显疲惫。只是她的眼仁依旧闪着光,带着一股子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劲儿,久久伫立在那儿望着姑母,始终不肯低下头来。
“你眼里到底还有没有我这个姑母?!”
却听着“啪”的一声,清脆的巴掌声落地。姑母一掌甩下来,直打得青芙眼冒金星,嘴角也溢出了血渍。
她从青芙的眼中看到,分明有一股火苗愈烧愈旺,这光渐渐将她给笼住,那双眼睛里头溅出的火星点子,真当灼得她生疼。
“别怨你姑母下手太重,她也是心疼你,不想见你在这儿吃苦头呢。你别往心里去,火气大的事儿,消了都能好好说。”顺嫂将青芙拉到一边,抚摸着她的额头,好言劝道。
“我这辈子非永和不嫁!他就算将来下南洋去又如何?我便是在这里等他一生一世也心甘情愿,甘之若饴。就算是他今日不幸挺不过这道坎也无妨,我顾青芙愿在这儿守护他牌位来度此余生。”青芙嘴里咬着血,一字字说道。
顺嫂一把捂住青芙的嘴,连声道:“诶哟,我的小姐诶,你怎么说这样狠的话来?老天爷听了要天打雷劈的。”
姑母一时间噎住了,错楞在那儿,脸上一阵阵的抽搐发白,她竟不知道青芙气性已经倔到这个份上了。仔细论起来,青芙是她从小看到大的。被逼得急了,难免说上几句气话来也不是不可谅解。可是到了这个份上,她还能说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