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老爷看着面前跪地的夫人,再一环视厅内姨娘们身后的女儿,轻轻敲了敲桌案。
“岚姐儿,近来爹也听说了外头铺子上管事们说的话,一个女娃子确实不宜出去抛头露面,如今你已及笄,与官家小姐走的近,是该为自己找门合适的亲事。”
听到便宜爹的这番话,林岚将半块糕点丢进盘子里,拍了拍手不赞同的道:“你这话说得就不对了,自从我做起了营生,才与相府的那位小姐走得近了,若是照着夫人说得这般去做,那咱们家断然不能与相府攀上关系。”
说罢站起身走到林夫人身边蹲下,面上堆起笑:“夫人,你家姐儿攀上官家小姐了吗?”
林夫人双目瞪着她,却顾忌着林岚这些时日的邪门,没出声。
“你瞧,不就是在家呆傻了,咱们家大业大,我这些日子开铺子赚的银两是父亲一间铺子上几月赚的多,夫人你说你是不是觊觎我钱财人脉比你家珍珠强啊?”
林岚不经意的抚了抚头上的金钗子,衣袖滑落间厅内的众人便见到了腕间的玉镯子,水头十足,里面似是还流着心,厅内坐着的都有眼力见,知她穿戴的都不是府上能供应的。
林老爷斟酌了言辞,笑道:“我还未说完呢,虽京中的各家铺子掌柜都说起了你,可都是向我夸岚姐儿的。”
姨娘们也纷纷出声:“是啊,丫鬟们还说外头都在传岚姐儿不愧是老爷的长女,这买卖做得比老爷当年还要盛上几分。”
林岚站起身歪歪斜斜的靠坐回座椅,摆摆手心情颇好的笑道:“各位姨娘谬赞了,也就是赚点银子花花,早些时候夫人对我那院子不甚上心,我凭本事给自己改善改善。”
林夫人有气没出说,接收到林老爷看过来的视线焦急道:“老爷,如今府上这一大家子的月钱用度繁多,若是我不克扣各院的吃住,这府上花销就如那流水一般,老爷得多难赚银两啊。”
林岚轻笑一声,这老妖婆还真能说,原身就是死在她这张嘴上,可怜了早死的原配夫人娘,要是亲生的能这样待一个女儿。
“夫人到底是克扣了我院子还是克扣了府上所有院子?”林岚糕点吃得有点多,端起手边的茶盏一口饮下。
林夫人面上有些难堪,却还是梗着脖子道:“自是所有院子都拮据的。”
厅内的各院姨娘小姐对视没敢说话,皆垂首默默不语。
这些年见惯了大小姐受欺,如今虽看走了眼,可这府上到底还是夫人说了算,她们身为妾室自是门清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哦?那夫人身上穿的杭绸料子可不便宜,珍珠她的衣裳首饰更是比官家的小姐都要气派,还有你的哥儿,前儿个我听说还在醉花楼喝酒闹事,赔了人家八百两银子呢,还有......”
林岚饶有兴致的一桩桩一件件的数着,林夫人面上的笑愈发挂不住了,急忙打断道:“够了!”
“你不让我说我就不说吗?这十几年来你当家我冬日里连冬衣都没两身,夏日屋里没冰,饭菜更是只比下人好上一点,月钱分不到院里来,哪家皇商府上的小姐拮据成这样?”
林岚说得风轻云淡,林夫人的面色却是直接白了,慌忙转身看向林老爷:“老爷,你听我解释,并非是我想的,是这丫头平日里也不来与我说哪些少了缺了......”
林老爷怒气冲冲的踢开了她,她的一双儿女匆忙去扶她起来,厅内气氛一时紧张不已。
“恶妇,我当年提你为掌家夫人时你可不是这么跟我保证的,如今竟然亏待了岚姐儿十余年。”
林老爷指着她骂完,喘着粗气瞪向三人尤不解气,看到手边的茶盏,顿时抄起砸到娘仨脚边。
三人身子抖了抖,互相抱着轻轻啜泣了起来,耳边嗡嗡嗡的好不闹腾。
林岚吃着糕点没说话,面前这出戏怪有意思的,便宜爹虽然没掌家,可若是不知道原身之前在府上的境遇也是不可能的,如今只不过是看她各方面都比府上其他人有价值罢了,做样子给她看罢了。
果然,林老爷似是气消,滚圆的面庞变得红光满面了起来,偏头看向她讷讷道:“还好咱们岚姐儿心眼子大,如今比爹还要出息不少,为咱们林府长脸了。”
林岚不置可否的笑笑,朝着半夏伸手,半夏得令拿出一方盒子呈到了林老爷桌上。
这处置不痛不痒的,把她当三岁小儿哄呢。
林老爷困惑的打开,里面放着一大叠的纸与册子,厅内除了哭声就只余林老爷番册子的声音。
半响后,林老爷抬起头,将手上的账本砸到林夫人身上:“当真是好啊,这些年不仅苛待府上小姐,还做假账昧了银子,余氏你当真是管得一手好家。”
林夫人起先不知盒子里是什么,还在与两孩子伤心垂泪,被砸疼了看清掉落在脚边散开的册子,顿时火急火燎的推开身边的儿女,扑到林老爷脚边。
“老爷,老爷你听我说......”
“别说了,半月内你将账上的空缺给我补上,另外,我看你这些年的作为也不适合掌家,张姨娘温婉端庄,想来也能管好这府中上下事宜,以后你教好一双儿女罢。”
林老爷站起身,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看到脚边的余氏甩袖就要出花厅,路过林岚时顿了步子:“岚姐儿日后有什么缺的直接与父亲说便是。”
“好啊,不过近来铺子有扩张的趋势,还缺银两,你要赞助点给我吗?”林岚说罢将手伸到林老爷身前,眨眨眼看他。
林老爷面色一黑,气得吹胡子瞪眼,看了眼身后跌坐的余氏出了花厅,只是浑圆的身子走着晃晃悠悠的。
林岚见着噗呲笑出了声,接着接收到厅内众人投过来的视线。
“夫人可要好生管教弟妹啊。”说完将茶水一放,领着半夏出了花厅,余下后面几道怨恨的视线。
东厢房里燃着香,丹砂从院子里走进,将窗推开,这才把床幔卷起。
宋笎听到响动睁开了眼,院子里已经传入了饭菜香,看了眼窗外的日头,人倒是清明了不少。
“午时了。”
丹砂服侍着宋笎穿戴好,听到这话轻笑道:“是啊,小姐睡得真好,方才马婶子已经做好了饭菜,如今出去正好能上桌用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