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检没有上船。
他是他们的皇帝,他需要在前面拉船。
……
长满了野草的小岛其实是一滩烂泥,人踩上去之后,双脚会陷入地下至少半尺深。
可是,所有人在踏上这一滩烂泥之后,都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火堆很快地升了起来,芦苇燃烧发出哔哔啵啵的声音。
一个士兵从烂泥里抓了一条蛇扔进火堆里,不一会它便进了人们的肚子里。
芦苇从里还有鸟蛋,有一条笨鱼……不够塞牙缝,但好歹算是吃了点东西。
“机枪架好了吗?”朱由检躺在火堆边,几个士兵和他挤在一起,共同取暖。
“架好了,陛下!”
“我们还有多少人?”朱由检问到。
“还有……十三个,陛下!”孙铿回答到。刚才登陆的时候,他是最后一个上岸的,他数过两遍。
“哦。”朱由检将身体往火堆后面挪了挪,让另外一个士兵可以更靠近一些。
还剩十三个,意味着,昨夜又死去了五个!
“文德嗣?”朱由检对一个孤零零地坐在一边,抱着一柄无鞘铁刀的少年喊到。
那少年似乎没有听见。
于是朱由检提高了一点声音,又喊到:“喂,文德嗣!”
那少年这才反应过来,蓦然一惊,手撑着地面,佝偻着站了起来。“陛下,你叫我?”
“坐下说,坐下说!”朱由检压了压手,问到:“你多大了?”
“我不知道,陛下。”那少年回答到。老老实实地重新坐了下来。
“啊?”朱由检一愣,怎么会有人不知道自己的年龄呢?
“陛下,他是崇祯九年我在延庆府捡来的,”孙铿解释到:“那时候他还是一口辽东口音,我猜想应该是建虏从辽东劫掠过来的。我也不知道他多大了,你就当他十八岁吧!”
那少年有些羞赧地用怀里的刀挠了挠头皮。
好几个人都笑了起来。
“行,那我就当你十八岁啦!”朱由检也跟着笑了起来,“娶媳妇了没?”
“哈哈!”这一群人笑得更大声了。有一个士兵开口说到:“娶媳妇有什么用?抱着刀睡觉才踏实呢!”
“哈哈!”朱由检也大笑了起来。
紧接着连咳了好几声,王承恩递过来一个弹壳装的热水,朱由检一口喝了下去,又歇了一会儿,才说到:“等到了南京,十里秦淮上的女子随便你挑!你看上了谁,给朕说一声,朕给你做媒!”
“那……我想要去横波夫人的花船上逛一逛也可以吗?”有一个胆大的问到。
“横波夫人?”朱由检没听说这个人,不过也无所谓,他毫不犹豫回答到:“不管什么夫人,秦淮河上的女子再艳丽,也比不上你们的一个小指头更珍贵!”
“哈哈哈!”
……
离着他们七八里的地方,是一处浅水滩。
刘汝魁赤足站在水里,单手持着钓竿。
钓竿的末梢一沉——
“将军,快看!”身后的亲卫突然大叫了一声。
刘汝魁手一抖,扯上来一条空荡荡的钓鱼线。
顺着亲卫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湖泊中央升起了一道袅袅的青烟。
他眉头一皱,丢掉了手里被他啃了一半的生鱼。那鱼儿满身都是鲜血,掉入水里后奋力扑腾着,很快便向深水处钻去。
“竟然还有人活着?”他愣愣地看着那里,目光中满是不敢置信!
一天一夜过去了,岸上的流民都冻死了一半,他们凭什么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