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洛阳,郁积苍穹的层层阴云也往外飘,与疾驰的马车同行一路。
约莫子时,玉溪林的寂静被车轮碾过。月光撕破云雾将竹影交叠,蝉鸣此起彼伏。
子时一刻,驶入玉溪林中心,细雨开幕,箭雨紧随其后,被刺裂的叶“滋啦”一声,将梦乡中的人撑开眼皮。
“啊——”
御马的车夫陡然落马,尖叫声惊飞一群深林青鸟。何知许拔出腰间佩剑,“有刺客。”
乐有初抬起半只眼,伸了个懒腰,侧首躲开破帘而入的箭矢,蹙眉将他拽回,沉下声:“等等。”
“是。”何知许坐回车中,目光紧锁薄如蝉翼的车帘。
外面的箭声稍停,脚步声混杂着细碎的雨声、风声、蝉鸣、青鸟扑翅声和落叶声。
里外人都绷紧着一根神经,蓄势待发。
剑身泛着银光,为首之人谨慎地挑开车帘,缓缓侧首试图窥探。
见车内二人瘫倒在椅,纹丝不动,胸口处压着箭羽。
他松了口气。
可惜来不及吸下一口气,鲜红便在颈侧的喷涌而出,意识消亡前只觉出一阵火辣。
何知许提起剑,踏落马车,由正面长驱直入,箭雨应声而来,将周遭的绿竹蹭得面目全非。
乐有初掸了掸白衣上的细尘,不知何时绕到了敌方后侧,只见她将折扇一拢,扇柄翘出尖刃,黑衣人方觉出身后动静,正要回首,便被割破脉搏。
玉溪林遍地是火烧花,挂在枝头绽放着赤色的花心,晚风中裹着细雨的微香,花蕊在漫地月光中婆娑起舞,摇摇欲坠。
然而下一刻,火烧花溅上几滴腥红,零星几朵无力垂落到地面,被一个瘫倒的黑衣人压得严实。
他断气前的呜咽声吸引了不少人,黑衣人霎时转换目标,将箭矢指向白衣人。
折扇“唰”一声张开,抵在胸前,羊脂玉扇面挡住来势凶涌的攻击,接踵而至是刀刃相撞的声响。
四面八方的黑衣人拔出匕首向目标刺去。乐有初微挑眉梢,左手背过身,右手合上折扇。黑衣人的刀身顺着风声挥出一道银光,却见那折扇竟能结结实实抵挡住剑刃。
分明身为女子,与无数黑影绞杀成团,却丝毫不见逊色,一来二回,黑影倒了一个又一个,居然连她的发丝都无人能触。
为首的黑衣人只露一双黑眸,肃杀之气遍布周身,眼见形势不对,定了定神,右手背在身后,左手捏着匕首,朝她的背影步步紧逼。
肩后风声微响,乐有初回首,轻功一跃躲开偷袭,月光洒下满地银霜,映在她那抹白衣之上,高挺笔直的身姿一尘不染,滴血不沾。
黑衣人毫无缴械之意,乐有初折扇一挥,扇骨的毒针朝对方眉宇刺去,却被侧首躲开,顺势挑开了面纱。
竟是个女子。
女人未涂脂粉也是姿色上乘,她意外地挑着眉梢,抬手将肩头黑帔拢紧,揶揄道:“平日里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公主殿下,武艺竟是内有乾坤,倒叫人意外啊。”
这番话说得着实可笑,乐有初也不恼,勾起唇角:“这洛阳风水的不错,甫一出城就让我遇见故人。”
雨声悄止,叶梢滴珠,残云遮不住月,给这竹林中的漫地尸身渡上银光。
“杨甄!”
“表妹,何兄,别来无恙啊。”女人目光扫向何知许横在肩头的剑刃,弯眼笑道:“这就是老朋友的见面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