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尘方丈。”
司无眷轻轻唤了一声,坐上的望尘眼角动了动,他脸上满是皱纹,这一睁眼,满眼的疲倦和沧桑。
望尘拍了拍桌案,示意司无眷坐到案前的软垫上,这屋中焚了香,坐上便觉只身静谧脱离世俗之中。
司无眷将盒子摆到案上,打开,盒中的锦布上,一颗灰黑的舍利子发着暗光,司无眷微微抬眸观察着望尘的表情,奈何看不出一丝异样,但看他不说半语,许也是猜出了司无眷此行的目的。
“方丈,可作解惑?”
寂静的禅房中,听得望尘手中的佛珠咕噜脆响,望尘终开了口:“此物,乃百年前一女子之身……”沉默一阵,望尘叹息一声,又道:“冬月飘雪,寒风无情,老衲望揽凡尘,路经一村落,瞧那女乞在白雪中已失了命,我佛慈悲,只见一狗苦苦哀求,便将女子带回山下,超度。”
后面的话望尘未说,只再次闭上了眼睛,司无眷见他手上转动佛珠的速度快上了几许,便没深问,但凭此番话,司无眷也猜到了大概。
世间万物皆有轮回,百年前村落的女乞丐,在佛门圣地哪能化为舍利子,望尘当年破了规矩,此话也不便多说了。
“谢谢方丈解惑。”收了舍利子,司无眷感慨不已,再见望尘的容颜,她什么话也没有多说。
望尘摇头,眉上多了一丝疑惑:“不知,小仙师是否与仙人交友?”
仙人?司无眷摇头:“不曾有。”
“那便奇怪了,今日老衲闭关,只听一空灵飘渺之声混入耳中,告知小仙师前来,需老衲为其解惑……”
司无眷瞳孔放大,可思索一阵,又想来自己确实没有什么仙人朋友,还是能令望尘高僧为此出关的仙友,这绝不可能。
“许是,我冥冥之中,有贵人相助,无眷谢过望尘方丈了!”司无眷向望尘行了礼,见望尘微笑,再示意一番便出了禅房。
此刻禅房外依旧寂静,不时有几声鸟鸣,亦不知是禅房内太过安静人心还是如何,司无眷只觉恍如隔世般。
捏着小木盒的手紧了紧,司无眷快步下山,好在山下还有车夫,她拦了一辆便赶回了陌阳城。
来时早,归时却已黄昏了。
本以为司邢已经回了明府,司无眷一进府上便朝着司邢所在的屋奔去,可屋内还是空空荡荡,见桌上茶盏未动过,许是司邢还没回来,司无眷便又去了明珊珊的屋。
咚咚咚……
敲了几声,没有人回应,司无眷回头,这才发现,明府中空空荡荡,甚至看不见一个生命。
怎么回事?
察觉不对劲,司无眷忙跑去客房,推开门见榻上的阿黄也不见了踪影,只是榻上乱成一团,她心里一丝不好的预感浮现,这明府,到底怎么了。
明府地阔,不似其他百姓般左邻右舍,无人询问,没有仙眼,司无眷脑中一片混乱,猛然间,那东院残屋中的女尸在她脑中一闪而过,司无眷忙奔去,一路仍旧不见一个人影。
这日黄昏,阳光洒到石板铺成的小道上,有些泛红。
风依旧刮着那残破不堪的门窗,司无眷也没了惧意,一跃从窗中入了屋,脚一落地便掀起了一层灰。
“咳……”屋中有些昏暗,再看那挂着白绫的梁上,人已经不在了。
屋中凌乱不堪,一道干涸的血迹从木柱延伸到白绫下,除却白绫,这里的一切都是陈旧的,许是……她的死,并非自愿,而连血迹都未处理干净,这不像明府人所为,既不是明府,那,又会是谁?
正想着,屋中突然刮进了一道风,这风来得猛烈,瞬间将窗给吹断地上。“咳咳……”司无眷微闭着眼,捂着口鼻,不知是错觉作祟还是如何,早先的夕阳已经消散,入目的,只有黑。
寻了另一处窗口跃出,司无眷快步地奔跑,这风不停,来得异常,这府上也极为异常,跑到一处墙下,司无眷拿出司邢给她的辟邪符,捻诀,符纸划开,一道法印打开将她护住,没了阴风袭击,这时,她才看清周围的一切。
一道道无形的刀刃随着风打击着法印所结的屏障,若非有辟邪符,单在这风中行走,那她必定被削了不少灵力。
这周围的黑让她喘不过气,这个感觉,就好像那个村子,那个村子……
村子。
是百年前的女乞丐所在的村子吗?
脑中的想法愈渐成形,司无眷摸了摸怀中的小木盒,还在,依着屏障,司无眷跃出了明府,朝着远郊奔跑,好在她记忆强,记得那个村子的路,只是这风中的刃还在不断打击,她跑起来愈发吃力。
不知跑了多久,熟悉的环境映入眼帘,果然如她想的那般,这里很黑,只有不停呼啸的风,待跑近了,才有一道法芒在眼中闪过。
“师傅!”
听到了司无眷的声音,司邢欣喜,忙喊道:“无眷,护好他们!”
他们?司无眷朝一方看去,只见一个角落躺了不少的人,那是明府中的人,也不知是不是明珊珊见过这种场面,众人之中竟只有她没被吓晕。
在司无眷跑到明珊珊身旁并用辟邪符展开结界时,司邢这才放开了招式,一跃朝天空飞去,他击碎了一些黒刃,一道道法印朝着一个方向打去,猛然间,风声似兽吼,凄惨刺耳。
司无眷的胳膊一重,明珊珊牵住她,司无眷看她眼角微红,量是被吓得不轻,可眼一晃,她的怀中,广袖之下,一条毛色枯黄的狗静静躺着……
“他……”司无眷嘴角轻颤,心一沉,将手放在狗的脖颈间,冰冰凉凉,已没了生气。
“傻……傻狗没了。”
明珊珊抱住阿黄,她紧紧盯着司无眷的眼,说出这话时,一滴泪也流了下来,许是只有司无眷能让她诉说。
缩回手,司无眷擦干了明珊珊眼角的泪,一时不知该如何安慰她,但想到望尘的话,司无眷眼里闪过一道光,道:“阿黄守了你一百年了。”
不解司无眷的意思,但明珊珊心里却像是抓住了一根稻草,司无眷又道:“一百年前,它还只是一只普通的狗……”
普通的……
那他为何能活一百年之久?
不待多说,周遭的风已经弱了几分,司邢飞来,蹲下,再看阿黄与司无眷,将一瓷瓶拿出,道:“那畜生已在这里面了,无眷,我们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