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曹昂,丁毅正打算回自己院里时,外面僮仆来报,说是曹昂在门外被一乞儿纠缠。
丁毅徒然变色,赶紧出门来看,见曹昂站在前庭中,不像受伤的样子,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
他的两个仆从将其护于身后,满脸的愤懑和羞愧,要是曹昂出了事,将他们杀了都是轻的。
曹昂见他出来,推开身前的仆从,又看了一眼已经被门生擒拿住的阿安,询问道:“舅父,似是来找你的。”
丁毅这才看向被按在地上的阿安,阴沉着脸开口道:“让他抬起头来。”
门生一把将其提拉上来,让他仰起头露出了那张沾着灰土的脸。
“是你?!”
“郎君!求郎君救我!”
两人第一时间都认出了对方,丁毅微微一愣后脸色变得更加恼怒,他以为自己的一次善心帮助让对方顺杆爬想要赖上自己,故没好气的反驳道:“救你?我为何要救你?!”
丁毅的话直接打了阿安一个措手不及,但时至今日已无他法,他痛哭流涕,表示此生愿入府为奴,只希望丁毅能救自己兄妹两的性命。
曹昂在一旁也听出其中有隐情,直接出言询问缘由。丁毅也不想曹昂误会他做了什么坏事,便将那天自己去肆市买刀,并施舍了钱财给这个小孩的事。
“我舅父仁善,已经与你钱货,你怎可如此相逼?!”曹昂听完也是一脸愤慨,指着阿安的鼻子骂道。
阿安脸色惨白,仅存的理智促使他将自己的身世和这段时间的经历一股脑全说了出来。
众人听罢,神态各异,有人不以为然,有的默认不语,也有人心生不忍。感受到抓着自己的手微微松开了些,阿安挣脱后,跪伏而拜,再三乞求,语调悲戚。
丁毅看着跪伏于地的阿安,心里深深叹息,要说没有同情,那是不可能的,阿安表达能力虽然不行,但大体他都听懂了。
但同情和帮助是两回事,他不能因为同情对方就无条件地帮助他,不衡量自己的能力就主动去帮助他人,这样的话只会给自己找来不可预知的麻烦。
功利来说,你想别人帮助你,也要让人有利可图才行,可以是金钱,地位甚至是声望。
对于阿安衔环结草,以报恩德的态度丁毅并没有放在心上,他现在就李平一个仆人,不少事他都是能自己动手就自己动手,根本用不着阿安或者他妹妹来服侍。
但阿安提到的两件事倒是让丁毅上了心,一是有人出五千钱买安峰的命?而且好像还是他们府上的僮仆,这是什么情况?
另一个则是秦五和梁八这些地痞流氓,这些年不知收刮了多少不义之财,这对于他来说,有种瞌睡来了有人送枕头的感觉。
压下心中略为无耻的想法,丁毅厚着脸皮道:“起来吧,屈身为奴就不用了,好生活着吧。”
饶是阿安心智早熟,再次听到这句话,也是满心欢喜,他以头抢地感恩丁毅的仁德,四周的仆人们也是称呼郎君高义。
只有曹昂脸色担忧,他见丁毅拔腿就往外走,像是立刻就要去救人,连忙上前施了一礼:“舅父,外甥钦佩你的仁义,但人心险恶,恐您错信非人,还是要小心才是。”
“而且不过对付几个地痞流氓,何须舅父您亲自动手,修书一封让他们放人便是。”
经过一下午的相处,两人的关系变得亲近许多,对于眼前这个只比自己大八岁的舅父,曹昂不再那么拘束,更像是对兄长的崇拜和敬重。
他知道丁毅是个有勇力的游侠,但也担心舅父被人绑架道义而惹下祸事。
曹昂的话也让丁毅对他的评价不免又高了几分。不会被他人的言行轻易迷惑,有自己的主见和认知,这是一件好事。
他拍了拍曹昂的肩膀讲到:“放心,我从不轻易涉险,只是此事想来没有那么简单,我还是亲自走一趟为好。”
“凭我的武力,晾那几只跳梁小丑也奈何我不得,你还是先回家吧,免得你母亲担心。”
丁毅心里是想带着曹昂一起的,两人正好代表各自的宗族,那些恶人也会更加忌惮。但曹昂毕竟才十二岁,身子骨都没长齐,等下要是一言不合打起来,还得自己照顾。
“舅父说的哪里话,这等义举,外甥正该同行才是!舅父放心,我这两名仆从,各有勇力,保护我足矣。”曹昂果然是热血少年,听丁毅这么一说,反而表示自己一定要去。
丁毅思忖片刻后同意,想来凭借自己的武艺,保护曹昂应该不在话下。
为了不打草惊蛇,丁毅和曹昂各自只带了两个壮仆同行,连同阿安一行七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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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丁毅带着曹昂等人前往肆市救人时,丁衍的家中此时也是一片混乱。
虽然安氏关闭大门,并严令所有人不准外出不准泄露消息,但上到贴身服侍的近仆,下到东厨的奴婢都知道,小郎君被人强掳去了。
内院屋里,安氏坐于席上,神色青白不定,周遭站立的仆人们皆噤若寒蝉,屋里安静得只有安氏的喘气声。
一中年男子走进屋内,不敢去看安氏,只是低头行礼道:“夫人,钱货已经筹备好了。”
略微沉吟了下,他又小心翼翼地说道:“但库中现钱不够了,不如添些丝帛和绢进去。”
把钱换成丝帛和绢,这些都是可以拿来交易的,那贼人也无可奈何。如果能拖慢对方逃跑的速度,说不定以后还能悉数追回。
不得不说,樊蒙对丁衍一家摸得很清楚,五十万钱刚好是安氏一次性能拿出来的最多的钱了。其他的要么是酒舍田庄这样的不动产,要么便入了股做了其他生意。
丁柴本人又在外地为官,家中上下由安氏一人掌控,她本人生活奢华,赏罚无度,全凭喜好,养这么多的仆人开支也是不小。
“住嘴!你没听那贼人说的话吗?要是他伤了衍儿怎么办?!”
“对了,几时?快快出城才是!还不赶紧去安排!”
救儿心切的安氏毫不在意钱货的事情,她现在只想救回自己的儿子,她不敢告知宗族,更不敢让县府知道,反正只要丁衍能平安回来就行。
管事不敢再劝谏,只是出了内院还能听见安氏的咆哮声:“车夫死了没?没死再打二十棍!”
“还有安峰这贱奴呢,还没回来吗?!要是回来了,直接拿来见我,我要扒他筋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