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局之所以成为饭局,便不仅仅是饱腹那么简单。成年人的世界,好像再没有什么是纯粹的。
吃饭、喝酒,都可以惨杂着年少时他们根本想不到的内容。
倪漫华工作之余也常应酬,这恐怕是她和路观海眼下唯一能够互相理解的事。路观海举杯和刘医生他们喝酒、攀谈,他是开车来的,倪漫华便知道自己不能喝。
倪漫华坐在那里小口吃着菜,让自己成为一个优雅体面的背景板。
饭局快结束的时候,官菲接到一个电话,她说有朋友来送东西,要出去一下,路观海便也跟着出去了。
倪漫华还坐在那里,小口的,优雅的抿着果汁。还是那块背景板,只是华丽的外表下露出一道很深的划痕。
酒足饭饱,热情退却,有人争着付账,有人假意阻拦,有人借着醉酒冷眼旁观。
路观海和官菲回来了,他们手上并没有拎什么东西,当然,除倪漫华外,也不会有谁在意。
一桌人的散场,就像饭饱后的蚂蚁,四散归往自己的洞穴。
他们站在路边拥抱、拍肩、上车、离去。路观海走到倪漫华面前来:“官菲没开车,我们送她回去吧。”
倪漫华说好,接过路观海手上的钥匙走向车门。在开门的瞬间,她看见后座上摆了两个精致的礼盒。
官菲开门坐了上来,路观海坐在副驾驶。倪漫华等他系好安全带,开车出发。
这几年,倪漫华经常和官菲同坐在这辆车上,已经很熟悉这座城市各个地方到她家的位置。
路观海喝的不少,背靠着座椅睡觉,官菲低头玩手机,车内没有人说话。
倪漫华看着四周觥筹交错的灯火,一时间竟有种坐落梦中的不真实感。2022年,世界发生了很大变化,这交通拥堵倒还是一如从前。
路宽了,高架桥多了,开车的人却也增加了。十分钟的路程,倪漫华已经在心里催促无数次。直到这辆车平稳的停在官菲家小区门口,她才长长呼出一口气。
官菲开门下车,路观海醒过来,他探着身子叮嘱她早些休息,还说了谢谢。
官菲说的却是回见。她身旁那两个精致的礼盒,没有被带走。
九点,倪漫华终于把车开进车库,下车时路观海拿了那两个盒子,倪漫华问他:“这是什么?”
路观海说:“我妈这不是快过生日,我就让官菲帮我买了最近很难抢的那款家用血压监测,她们家是做医疗器械的。”
“两个都是?”
“还有一个是官菲送给我妈的,你知道她和我妈关系不错。”
倪漫华不知道身体里是从哪来的眩晕感,仿佛她才是醉酒的那个人。她走上前去,把路观海的钥匙放进他口袋,随后掏出包里的钥匙上了旁边那辆车:“你不如带她亲自把礼物送回去,妈会更开心。”
路观海愣在原地,反应过来后大步走过来问:“这么晚了,你去哪?”
倪漫华要关窗,路观海把礼盒扔在地上用手肘压住窗框:“漫漫你别闹,有什么事我们回家说。”
回家。家不过是一个空荡的房间的名字,装着两个无处可去的灵魂。
“我28岁了,有决定我自己去哪的权利。”倪漫华冷冷地说完这一句,开始倒车。出口处那一团冷白色的光,就像她这个夜晚里微弱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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