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之后。
内阁首辅赵京、次辅张辅臣、礼部尚书蔡腾等人在小黄门的引领下,依次走了进来。
待赵京领衔着群臣行至御案前时,首先映入眼帘的却是雍靖那张冷若冰霜的脸。
雍靖眯着冷厉的双眸,越过站在队列前排的赵京与张辅臣,看向站在二人身后的蔡腾。
蔡腾一脸不明所以的眨眨眼,心道:“什么情况?这昨儿还好好的,怎么这才过了一夜的功夫,就又变脸了?”
雍靖目不转睛的注视了蔡腾良久,见他一脸无辜的样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于是他拿起邹若安呈递上来的那份奏疏,重重地扔在了蔡腾的身上。
赵京等人见状,连忙跪地请罪。
蔡腾正欲开口为自己辩解几句,便见雍靖一脸愤怒的指了指蔡腾脚下的奏疏,道:“你先看看。”
“是。”蔡腾捡起面前的奏疏,翻开查看了一番,结果,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开篇署名:吏部文选司主事臣邹若安谨奏:
接着开始直奔主题:针砭时弊,直言宫内开支无度,以致国库空虚,民不聊生,又劝谏雍靖亲君子远小人,最后更是直言:吃丹药没用,有时间多批阅几份奏疏比什么都强。若是想延年益寿,不妨寻一位世外高人,向其讨教一番提升武道境界的事情,这远比嗑药稳妥得多。
邹若安说的话,看似挺有道理,实则狗屁不通。
前半句自不必多说,然而他说的后半句话,在雍靖看来,就特么不是人话。
雍靖当然知道提升武道境界是延年益寿的最佳途径,但是作为皇帝,他根本做不到将时间和精力全部用在提升武道境界这种事情上。
登基前,雍靖将大部分时间都用在了夺嫡这件事情上,错过了习武的最佳时机,登基后,他又将精力全都放在了治国理政上,去后宫的时间都没有,就更别说习武了。
如今,时间倒是有了,却也已经人到中年了,这还习个毛的武啊。
雍靖整整吃了两年的丹药,也只达到了九品筑基巅峰的境界,吃丹药都不管用,就更别说习武了,若是再把老胳膊老腿给抻着了,就更得不偿失了。
雍靖本就没什么武学天赋,而邹若安却劝他放弃服用丹药,将本就有限的时间,浪费在自己不擅长的领域里,这特么不是没事找抽吗。
除此之外,另一个导致雍靖大发雷霆的原因在于,原本已经商量好了的事情,怎么突然就变卦了呢?
雍靖既给蔡腾升了官,又严惩了纵马行凶的人犯,结果,蔡腾一方竟然还敢搞事情,这就有点过分了。
“这是摆明着不把朕放在眼里啊。”雍靖如实想到。
蔡腾缓缓合上了奏疏,旋即在力保邹若安与弃车保帅之间做出了决定,他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后者。
“臣万没想到邹若安竟说出此等悖逆犯上之言。”蔡腾叩首道:“此子居心叵测,实乃国之蠹虫,臣请皇上即刻将其革职查办,以正人心。”
雍靖一怔,旋即一脸了然的点点头,道:“即刻将邹若安捉拿归案,交由三法司论罪。”
在处理邹若安的问题上,雍靖直接无视了内阁,当众宣布了处理结果。
雍靖许是被气昏了头,以至于在说出将邹若安捉拿归案时,竟闹出了一个不大不小的乌龙。
雍靖只说即刻将邹若安捉拿归案,却并未明确指出由谁将捉拿邹若安捉拿归案,这个小小的疏忽,直接导致了东厂与锦衣卫在邹府门前上演了一出兄弟阖墙的戏码。
半个时辰后。
邹府门前至少聚集了数十名奉命前来将邹若安捉拿归案的各部官吏。
其中以锦衣卫与东厂人员最多,刑部、大理寺、都察院三个衙门加在一起,也只来了不到十个人。
望着在邹府门前剑拔弩张争吵不休的锦衣卫与东厂人员,刑部浙江清吏司主事顾惜朝一脸无奈的叹息一声,遂排众而出,来到江湖海与陈洪的面前,躬身行礼道:“二位大人,既然皇上已经说了,将邹若安交由三法司论罪,那么人犯自当由三法司索拿归案,二人大人就别再为这等小事斤斤计较了,若是耽误了差事,皇上责罚下来,咱们都承担不起啊。”
“哼。”江湖海斜睨了陈洪一眼,冷声道:“将案犯捉拿归案本就是咱们锦衣卫的本职工作,你们东厂跟着瞎掺和什么?”
陈洪轰苍蝇似的冲顾惜朝挥了挥手,道:“东厂办案,闲杂人等,速速回避。”
顾惜朝一脸尴尬的笑了笑,道:“下官奉劝二位大人一句,莫要意气用事,若因此而耽误了皇差,届时,大家恐怕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阁下尽管放心。”江湖海不以为意的笑了笑,道:“今日之事,必不会牵连到你的身上。”
“你且退到一旁,咱家保证,太阳落山之前,亲自将人犯送到刑部大牢里。”陈洪说道。
李安一脸无语的看着场中的陈洪与江湖海,暗暗吐槽道:“真是吃饱了撑的。”
一旁的吴天德许是猜出了李安的想法,于是主动解释道:“东厂向来势大,总压着锦衣卫一头,从前咱们在东厂面前只有仰人鼻息的份儿,兄弟们即便在东厂面前受了委屈也没处发泄,真是有苦难言,如今有陆大人为我等撑腰,咱们自然要向东厂找回场子,再不能任由东厂随意摆布了。”
锦衣卫与东厂之间的矛盾由来已久,自打这两个部门成立以来,双方便一直明里暗里的叫着劲,较劲的结果,大多也都是东厂占据了上风,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谁让人家更加接近权利中心呢。
东厂提督大多都兼着秉笔太监的职务,能够时常陪在皇帝的身边,因此更加便宜行事。
然而到了雍靖这一朝,事情却发生了一些转机。
陆鼎的母亲亦是雍靖的乳母。
二人年龄相仿,自幼相伴长大,知根知底的同时,又多了一份奶兄弟的交情,有了这样的一层关系,雍靖自然对陆鼎十分的信重,对其委以重任的同时,又爱屋及乌的扩大了锦衣卫的权利范围。
正因为此,锦衣卫也才拥有了与东厂当众叫板的底气。
道理李安都明白,只是觉得这么一大帮子人,在人家门前剑拔弩张的针锋相对,却又都不敢贸然动手,实在太LOW。
李安一脸无奈的摇摇头,旋即看向与自己一步之隔的年轻宦官,本想与对方套套近乎,却不想对方始终摆着一张臭脸,对李安横眉冷目的同时,口中还时不时的发出令人极其反感的哼哼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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