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醒仔细回想小洞写给自己的纸条上的最后一句话:
【事实上,你已经在这一次的轮回之中见到,或者即将见到尚未曾走入黑洞的我】
小洞本尊无疑是个女人,又很可能是顾醒曾经见过,或者相识,甚至很熟悉的女人。
圣子完全符合条件。
顾醒继续回忆着小洞在纸条上留下的信息——
尚未曾走入黑洞的我。
也就是说,小洞在进入黑洞之前,是个普通女人嘛。
他忽然想到,在等待小洞回归和努力战胜“敌人”的艰难日子里,他似乎拥有了一件所有人都无法知晓、可以长期持续做下去的趣事——
猜一猜小洞在走入黑洞之前,究竟是谁?
“顾醒君,”
圣子把手在顾醒眼前晃了晃,“您在想什么?”
“哦,”
顾醒回过神来,“没什么,忽然想起一位刚刚远行的老友。”
“是红衫大人吗。”
“你也听说红衫的事情了?”
“嗯,在怪诞调查系统内部,红衫大人的事情影响颇深,大家对这次事情的争议不小。”
圣子道:“实话实说,以前我和红衫大人有些误会。不过,在【怪诞轮回者】的试炼场时,那些毫无必要的误会早已解开。
就她这次冒险闯进黑洞的事情而言,我格外佩服——为了挣脱命运的枷锁,她放手一搏,问心无愧,我真是不能再欣赏了。
对了,顾醒君还能看到它吧,”
圣子指了指自己胸前的血色锁链,比起红衫胸前的那一条,这条锁链颜色要淡了很多,大抵是因为圣子刚触发怪诞轮回者规则不久的缘故,
“它的颜色会越来越深的,越靠近轮回试炼场出现的时间,颜色就会越深,真的很像血一般的生命倒计时,让人时时刻刻喘不过气来。所以,我越来越能体会红衫大人的心情。如果,”
她下意识抬头向中央公园上空的方向望去——此刻看到的只是登记处办公室的一片天花板,
“如果那个黑洞以后还会出现……
那么,当它再次出现时,而我还很幸运的活着,我想我多半会和红衫大人一样,骑着飞行摩托,鼓起全部的勇气,义无反顾地钻进黑洞里。”
顾醒和圣子分别不久后,【怪诞记忆清除行动】就分批分层展开了。
大概是一个星期后的某一天,满脸沉重的蛙人带着消忆器来到了静安警察署刑事课。
在介绍完自己的来意,并讲清楚消忆器只是把和怪诞有关的记忆删掉,其他的部分都会通过合理编排的方式让它继续保存下来之后,蛙人不无遗憾的说道:
“诸位,我也不想这样干,但说实在的,这样对大家都比较好——
怪诞是本不该存在于这个世界的怪物,也不是你们职责内应该对付的家伙。去抓那些犯罪分子吧,把那些怪诞和糟糕的记忆统统都忘掉,解决怪诞的事情全都交给我们。”
在得知顾醒不会被抹掉记忆的时候,安达抱怨道:
“这不公平!”
“得了吧,”蛙人笑道:“说不准,顾醒君比你们还希望忘掉这一切呢。”
蛙人带着消忆器来到静安警察署刑事课对着每一位刑警按下开关键的一个星期之后。
刑事课的同仁们都彻头彻尾地忘记了自己脑海里关于碎木机藤野、诡异出租车、熊田信彦的诸多往事,顺理成章地活在了一个从来没有怪诞存在过的世界里,唯一有些和过去不大一样的是——
近期发生的杀人案件略微有些频繁,很多案件的关键证据缺失,已经难以找到凶手;
铁男、直树、英朗、植野、良三等好几位同事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辞职了,又渐渐失去了联络。据说,他们当中已经有人遇到意外事件离开了人世;
安井汰斗的女儿安井晴香被一个叫作出口蛍的连环杀人魔杀害了,安井汰斗誓言要找到凶手,但凶手却似沉入了大海。
刑事课的同仁们似乎更加忙碌了,却也像这个国家和社会里的其他被消除记忆的成员那样,随着时间的推移,自然而然适应下来。
唯有安达惴惴不安。
他总觉得自己的工作和生活都有些不大对劲,那种感觉难受至极,仿佛自己在不知不觉之中忘记了生命之中一个极其重要的人,一件极其重要的事。
“顾醒君,”
安达不止一次地和顾醒说道:“我总觉得我忘了什么。”
安达问这话的时候,顾醒多是在翻看出口蛍的案卷,然后头也不抬地回道:“那一定是错觉。”
“绝不会错,我肯定有一个刻骨铭心的爱人,”
安达猛地一敲桌子,“但我就是想不起来她是谁,叫什么名字,做什么工作,长什么模样。”
顾醒终于抬起头,看着他。
“你能理解我的这种感觉吧?”
安达看着顾醒的眼神,总觉得他眼神里有些特别的意味,
“我的第六感告诉我,那个女人就在我的身边,或者我身边人的身边,我一度经常见到她,她超级漂亮,超级有能力,超级强大,超级有品位,超级有内涵,超级有故事……总之,绝对是这个世界上最顶尖的那种女人。”
“emmm……”顾醒点了点头。
“你相信我的,对吧,”安达握住了顾醒的手,“顾醒君?”
“你觉得你所描述的这种超级女人,”
顾醒从安达钳子一般的手中把自己的手抽了出来,
“会爱上一个至今还在租房、月薪少得可怜、个头低于平均线、模样不怎么英俊、整天早出晚归的……普通警……呃,呃……快把手拿开……我要……要窒息了……”
“混蛋!”安达怒道:“你还在开玩笑,我是认真的啊,我可是一个失去了爱到骨髓里的爱人的可怜人啊。”
那段时间里,安达每天晚上都能梦见那个他爱到骨髓里的女人。
但即便是在梦里,他也无法看清对方的长相,一层薄雾笼罩在女人的脸上,像蒙了一层神秘面纱。
安达只能从女人窈窕的身材、高冷的气质、矫健的身手中,苦苦回忆自己曾今拥有、如今痛失的挚爱和美好。
安达也曾仔细观察自己身边接触过的女人,或者是那些有过一面之缘的漂亮女人,试图从中找挚爱的影子,却发现她们或漂亮,或可爱,或成熟妖艳,却没有没有任何一个人拥有那样的超级魅力。
于是他经常深夜醉酒来到顾醒家里,唠唠叨叨叙述自己的不安、失落和痛苦,向顾醒描述他在梦中看到的深爱的女人的模样。
安达总是描述的非常细致,内容则全都是女人的气质、感觉、涵养、身条……每每描述到面部容貌的时候,他一定会陷入词穷的沉默当中。
这一天,安达再次把重复过无数次的描述停止在了他一直会停止的老地方,连他自己都觉得这样讲下去太没意思了,
“算了,”
他打了个酒嗝,“我回去睡觉了,说不准今天在梦里面就能看见她的脸。”
“太晚了,在我这里睡吧。”
顾醒说这话时,左手边坐着早惠,右手坐着熊田信彦,两个怪诞满脸困倦的表情……
“开,开玩笑,”
安达直摆手,“你忘了吗?上次我在你家睡过的,在这里睡觉的时候我压根不会做梦,真是怪事……不做梦的话,我怎么才能见到那位‘小姐’?不成不成。”
安达走出公寓大门的时候,已是午夜时分。
顾醒不大放心让他独自离去,便安排喜多英二郎伪装成普通的出租车司机把他拉上了出租车,又让熊田信彦坐在了副驾驶一路保驾护航。
在抵达租房附近下车之后,往自家租房的地方行走的路上,安达还是出事了——
秋刀鱼正在调查的怪诞雕塑不知为何锁定了这个可怜的、执着认为自己失去了挚爱的男人。
它伪装成了安达公寓前广场上的断臂雕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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