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泉,同福酒楼。
岳不群来到顶楼,已有两人在雅间等候。
一个身穿华服,面色红润,为泰山长老玉音子,一个眼睛发黄,身材消瘦,为衡山长老鲁连荣。
“鲁师兄,好久不见了!”
“玉音子师兄,久仰久仰!”
岳不群见人先抱拳,笑容满面,十分热情。
玉音子起身回礼,笑道:“老夫虽在山中清修,但也经常听到门人谈论岳先生的侠义壮举,今日一见,当真是儒雅气度,君子风范!”
鲁连荣言语真诚道:“那是当然,岳先生为人方正,多年来惩奸除恶,护佑华山平安,此次随左盟主南下,更是大显身手,诛杀魔教妖人无数,可谓正道楷模啊!”
虽然两人私下里都鄙夷岳不群伪君子的行为,但没办,谁让人家是华山掌门呢?谁让人家舍得拿整个华山做筹码,得到了左盟主的信任和支持呢?
没想到岳不群这家伙,看着浓眉大眼正气凌然的样子,竟然叛变的比我们还彻底!
虽然他们早就投靠了左冷禅,但两人在各自的门派中权利有限,武功也不是很高,因此并未得到左冷禅的重用,只能天天期盼着早日并派,捞一个好点的职位。
岳不群谦和道:“不敢不敢,两位都是岳某的师兄,以后同在左盟主手下做事,还望两位能提点一二。”
客套一番,三人落座。
鲁连荣性子急,直接开口问道:“岳先生,这次急招我们过来,可是盟主大人有什么指示?”
岳不群拿出盟主令旗,放在桌子上,郑重道:“最近半年,徐良屡次搅动风云,让整个江湖动乱不堪,仁人志士死伤无数。为了平息事端,还天下一个太平,左盟主决定亲自出手,率领嵩山高手围杀徐良。只可惜,恒山派的定静师太,被徐良妖言蛊惑,在闽中的时候,不仅故意失期躲开福州之战,而且多次违抗盟主的命令,甚至扬言要退出五岳剑派。因此,为江湖大义,为天下太平,也为了五岳剑派的未来,左盟主决定清理门户,尽快推进五岳并派的大计!”
鲁连荣盯着盟主令旗,目光炽热,问道:“盟主是要我们找机会杀了定静这个老尼姑?!”
岳不群摇头道:“定静尚在闽中,自有左盟主出手料理,我们要做的,是在龙泉山庄设伏,围杀定闲和定逸两人!”
玉音子沉默片刻,轻声道:“盟主有令,老朽自然遵从,只是徐良武功精深,剑法超群,轻功又极为厉害,若是不小心被他逃走了,事后报复起来,我等…咳咳……怕是难以防范啊!”
岳不群平静道:“师兄多虑了,你可知为了诛杀徐良,左盟主调集了多少高手?联络了多少江湖好汉?又做了哪些准备?而且,此事一旦功成,并派大计再无阻碍。再者说,等五岳成为一派,其余四岳也不可能放弃,肯定需要德高望重的高手坐镇,两位就不想争一争?”
两人俱是一惊,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失其身,围杀徐良这么重大严谨的事情,左盟主竟然全都告诉了岳不群,日后并派成功,此人定然能一步登天,权威显赫!
而且,他说的对啊!
泰山、衡山、恒山、华山!这四岳哪一座不是天地灵秀之地,位置险要之所?若是此番立了大功,并派之后,未必不能成为一岳之长!
想到此处,玉音子心中火热,立刻放低姿态,拍着胸脯保证道:“岳先生请放心,老朽这就带人前往龙泉山庄,哪怕赴汤蹈海,也要为盟主扫清障碍!”
鲁连荣也连忙表态道:“这些年,我在江湖上也拉拢了不少高手,随时听候岳先生的安排!”
岳不群沉声道:“兵贵神速,定闲定逸等人今晚就会抵达水月庵,你们必须尽快集结人手,最迟后天晚上动手,免得横生枝节!”
鲁连荣抱拳道:“岳先生放心,绝不会耽误盟主大事。”
玉音子拱手道:“老朽这就去安排,绝不让恒山派一人逃走!”
岳不群起身感慨道:“有两位相助,何愁大事不成!”
两人走后,岳不群喊来小厮,上了一桌美味佳肴,不多时,一个全身隐藏在宽大黑袍中的怪人,带着一股怪味儿,推门走了进来。
岳不群立刻起身,抓住黑袍人的双手,激动道:“余观主,你终于来了!”
身材中等的黑袍人,先是警惕的扫眼了包厢,然后愣了愣,目光有些呆滞,确定自己安全后,猛地甩掉绑在腿上的高跷,潸然泪下,万千委屈化作带着哭腔的呼喊:“岳先生啊!”
洛阳一战,他虽然和木高峰救走了王元霸,但在逃亡的过程中,先是被嵩山派逼入绝境,然后又被魔教妖人挟持,数次命悬一线,短短几个月受到的折磨和苦楚,倾尽三江灌满五湖也说不完,若非岳不群不计前嫌,拼命相助,恐怕早就身死道消,化为荒野枯骨了。
想他堂堂青城派掌门,江湖一流高手,出则弟子景从,入则称霸三峡以西,数十年人生,何时受过这样的委屈!
“余观主,你受苦了,请坐请坐!”
“多谢岳先生!”
“来来来,这是我专门为你点的酒菜!”
余沧海抓起一只盐水鸭,猛啃两口,含糊道:“岳先生,你也吃……”
看着余沧海饿狼似的模样,岳不群眼中闪过一丝极深的快意,起身来到他身边,给他斟满酒杯,语气温和,面带愧色道:“唉,余观主,在下能力有限,让你受委屈了啊!”
余沧海啃完一只肥鸭,喝了杯酒润润嗓子,平复了一下心情,感慨道:“疾风知劲草,板荡识诚臣。经此磨难,方知岳先生高洁,日后但有吩咐,我青城派绝对义不容辞!”
说着,余沧海从怀里掏出两片袈裟,放到岳不群身前,郑重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在下实力低微,青城派也只是一隅小派,不敢占有这等宝物,今日奉送给岳先生,只求先生能够保住我青城一脉!”
“这可如何使得!”岳不群霍然起身,义正严辞道:“余观主为了这部剑谱,可谓受尽了委屈折磨,我岳不群虽非圣贤,但也绝不会趁人之危。之所以出手帮助观主,一则是为了两家百年来的情谊,二则是出于义愤,不忍观主死于宵小之手,绝非贪图辟邪剑谱,观主快快收起剑谱,否则,岂不是要我置于不仁不义之地!”
余沧海愣住了,呆呆地看着的岳不群,心念急转,拿起袈裟碎片,真诚道:“在下这场生死劫难,全都因它而起,福威镖局、白板煞星、关陇江湖、金刀王家也全都因它破灭,就连威压岭南的南少林,也损失惨重,不得不封山六十年。岳先生,圣贤有云:天地宝物,有德者居之,先生品行高洁,乃仁人君子,又多次救我于危难之间,于情于理,都应该收下剑谱!”
岳不群叹息一声,无奈道:“也罢,话已至此,我若再拒绝,未免有些不近人情。但是,剑谱是观主拼命得来的,岳某绝不敢独占,誊抄一份即可。而且,岳某在此立誓,日后若有幸得到另外两片袈裟,必与青城派互通有无,让剑谱归于完整,以慰长青子前辈在天之灵!”
余沧海看着风姿儒雅,言语铿锵的岳不群,神色恍惚。
难道自己以前看错了他?
伪君子?
天底下有这样处处为人着想的伪君子吗?
不知不觉间,心中竟生出了几分敬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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