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博、童战和豆豆离开后,隐修去捣鼓药材,韩霸天回了三花坊,珠儿因为害怕洛棠,早已躲得不见踪影。
偌大韩府,只有已经能够下床走路的赵云,在西边花园舒展筋骨,以促进伤势恢复。
洛棠百无聊赖,便独自出府,到镇上一家小酒馆喝酒打发时间。
其实他也是有些郁闷,想要从尹天雪手中得到蚩尤遗留下的那部先天武学法典,尹天雪宁愿被病痛折磨,也没答应他的救治,从而交出心法。
另则,想去探寻尹仲的魔宫,又担心被发现,因此掐断了这个念头。
之前在议事堂,他央求童博两兄弟带他一起去,那不过是一种长此以往的习惯,并非真的想在这种不合时宜的时间跟他们一起去夜探御剑山庄。
洛棠笃定他们不会答应,才会来上这么一出。
出门喝这趟酒,洛棠有些后悔。
他如何也没有想到,时隔四十年,会在这个小酒馆内遇到一个故人之子,赵怀麟的儿子赵东安。
当年那个喜欢叫嚷着上山拜师学艺,学成后,在江湖混出莫大名堂的少年,如今已快花甲之龄。
自己喝着闷酒的洛棠,是无论如何也认不出对面桌子上那个大腹便便,头发花白的老人,会是当年那个风华正茂的少年。
是赵东安认出了他,但是又不敢确定,因而就那么眼神直勾勾地盯着他。
洛棠被瞧的浑身不自在,便开口询问:“老先生,我们认识?”
他不开口还好,一开口,赵东安就以一副笃定的口吻,惊喜万分道:“洛棠大人。”
“老先生是在叫我吗?老先生认错人了,在下曹青。”洛棠故作一脸迷茫道。
论装相和瞎掰的本事,洛棠自问,从没输过谁。
赵东安只是笑而不语,接着抬高一只手臂,冲着身后摆了摆,紧接着就见七八个大汉冲入小酒馆内。
赵东安不管眼前之人到底是不是当年那个人,他直接命人将之连拖带架,“请”去云烟阁,并邀花魁银花抚琴作陪。
这才有了眼下的场景。
被人架着来到青楼,洛棠十分无奈,这个无奈,并不是说他没有办法脱身,也不是指他不宜动粗,而是对于当年那个少年,洛棠有些心怀愧疚。
偌大一间天字号厢房,加上抚琴花魁,一共就有三人。
赵东安吩咐跑堂小厮,上了一大桌子山珍海味。
两人分宾主落座。
坐下后,赵东安为洛棠倒了杯茶水,洛棠也没客气,既来之则安之,端起茶杯喝了起来。
赵东安在一旁笑意温和的说:“洛棠大人,不晓得你还记不记得,当年晚辈崇尚学武,总想着在江湖中混出莫大名堂,你告诉晚辈有志者事竟成,晚辈信以为真。”
“老先生,我已经说了,我不是什么洛棠大人,你非不信,还强行把我掳来吃这顿饭,老先生,你说这是何必?”洛棠依旧矢口否认。
赵东安仿佛根本没听到洛棠的话,继续说道:“当年大人你送了我一本秘籍,名叫葵花宝典,并告诉我,欲练此功,必先自宫,要想成为绝顶高手,必须要有所舍弃。我……差点就信了大人的鬼话,幸好在挥刀自宫前,翻了翻那本所谓的能在江湖中掀起血雨腥风的武功秘籍,第二页,上面清晰注明,要练此功,大可不必自宫,因为自宫未必能练成此功。”
“咳、咳、咳……”
洛棠刚一口茶水进入嗓子眼,猛然听到赵东安后半段话,直接呛住,咳嗽不停。
赵东安慢悠悠饮茶,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说道:“大人现在怎么说?”
洛棠转头看了一眼那个跪坐在串珠帘幕后安静抚琴的女子,见之并未将注意力投在这边,他便满脸认真的和赵东安解释。
“东安,当年我有多不着调,你是知道的,那本什么葵花宝典,是我闲来无事写下的一本江湖演义小说,我还以为送你,你怎么都会选择翻开看看,如何也不会把我的随口胡诌当真。”
“哪成想,你翻也不翻,就把我的话奉若圣旨。后来听你爹说你拿起刀,义无反顾要自宫,把你爹急的差点要给你跪下。我在听说后,也是吓了一跳,后悔不已,我的不着调,差点让你爹没了孙子可抱。”
赵东安放下茶杯,眼睑微挑,徐徐道:“大人这么说,是承认了是晚辈的那位旧识喽?”
洛棠满脸无奈道:“我承认与否,反正在你赵东安的心里,我都是当年那个人,是与不是,有太大意义?”
赵东安蓦然间哈哈大笑:“四十余年未见,大人还是风采依旧,同样的不着调,不靠谱,喜欢胡说八道,总是让我在梦中回忆起这张嘴脸的时候,忍不住一脚踹上去,连啐几口口水上去。”
赵东安这番满是怨气的言语,早在洛棠的预料之中,当年那件事,并非两人当下闲谈中的那般随意,赵东安是真将刀已经举在了子孙根之上。
据赵怀麟说,不到两尺距离,他当时急的满头大汗,真的差点给儿子跪下,求爷爷告奶奶,祈求他一定要给老赵家留后,后来要不是赵怀麟的胡乱一语起了作用,赵东安打开葵花宝典翻了翻,老赵家那一日可能就真的绝后了。
洛棠面对赵东安有愧,愧疚之处便在这里,他的一次玩笑的言行,差点让一个无比信任他的翩翩少年郎挥刀自宫,如何能不令人想起来后怕。
如果说当年,赵东安真的因此而自宫,洛棠后悔也来不及。
自此以后,洛棠逐渐收起了心里的那份玩世不恭,也知道什么玩笑可以开,什么玩笑一点也开不得。
洛棠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口饮尽,继而满脸真诚的说道:“不管东安你现在原不原谅我,对于当年之事,我都要真心给你道个歉,是我当年妄言,差点铸就大错,误了东安一生。”
听到这些话,赵东安嘴角浮现出一丝讥诮,他刚要说什么,却在此时,听见门外传来一阵嘈杂声。
“外面发生何事?”赵东安冷喝道。
“嘭”
回答他的是一声门被踹开的轰然巨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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