座座荒冢遍布藤曼,原野草木茂盛,时有鸢飞蝶舞,悲意怎抵满园春光?
坟前,眼泪如串珠没有止境。父母在时,即便数年不归,也未曾如今日这般……
“咋哭的像是死了娘一样哦……快滚!”
“我看他指不定真死了娘呢,但军爷我全家老小没一个活口,所以赶紧给躲开点儿,也不看看时候!清明早就过咯。”
褴褛之人被扎营兵士啐向墓地深处,全程尽收缨盔雕翎的年轻副将眼底,只见那人继续刨着浅土,从午后直到黄昏,碑群外环绕的营寨中亦无旁人理会。
不像墓贼,也不似逃兵。
“把那拾荒者叫来。”
半炷香时间,两个小卒便在树丛中搜出其人,将之押入营中。起初还有些精神,但一近篝火,立即全身瘫软,倒在地上起了鼾声。
“喂,醒醒,吕将军问你话呢!”
轻拍未果,士卒们抬头瞥见将军脸色古怪,遂不敢泼水,只好嘀咕着先行搜身:
“尽是些破布锦囊……这么多怕也凑不出一件单衣。”
列忆缺任由士兵翻动残破的诸多储物袋,换来自己再小憩片刻。他顺其自然睁开惺忪的睡眼,所见将军少年,可见战乱之深。
“这里还有根铁杵,上存刀痕,莫非是凶器?”
“够了……”
小卒刚想按住拾荒者夺回凶器的手肘,不料竟被吕将军喝止,
“你们都退下吧,我想和他单独谈谈。”
待帐中只剩二人,年轻副将凝视着火光映照的侧脸:
“你可姓列?不,是否有亲人姓列?”
“……现今是建和几年?”
“建和?已是前朝年号,距灭国时的建和九年,也快五个年头了……恨未能随征。”
……
最终拾荒者也未承认姓列,也并未问及吕景焕之事,那吕姓副将唯有面露惋惜之色将其放行,赠予马匹盘缠干粮等物。
又何必?列忆缺脑海中不时闪过乘轿的断片残骸。回想起来,这些天、这些年发生的事情都太过匪夷所思,如同一场噩梦,恐怕对何人诉说都不会相信,唯有草木丛生的荒冢诉说着凄惨的过往。
“对了,还有此物。”
他取出宛若生铁般质感的无卷之轴,抚摸着触目惊心的拦腰裂痕,又将其插回背篓,策马向南而行。从吕姓将领口中所知,原来割据中,青山镇实已沦为边陲,而他所随同的这支军队便是先遣。
无灵之躯何以守灵,不孝之人何以守孝?孝期已逾十有一年。向南只是回避故地,列忆缺实则无处可归,藉由前行以忘却伤痛罢了。
…………
三十日后,尊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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