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在后,西进终要向前,但我们可作绕行。”
“嗯。”
无缺罕见地没有过多言语,便直接驱使红毯向侧方飞去。
只是不过多久,无边无际的云雾尽头,又再次浮现山尖。
“不是新的,你看那颗松树,还有树下面的……人。”
妄逞天高几许,孤立于雾海的山尖想必即为蜀山之巅。何人能徜徉天堑顶峰,白衣不染尘埃?其伏案而坐,温来一槲热酒,相同衣色,却散发出与帝天霸气所迥然不同的优雅。
绕行多次,果然从远方重新出现的山头上始终相同景致,只是那白衣男子的身形竟仿佛从最初的青年变为中年,使列忆缺颇为疑惑。
此人不是归隐高士,便为天降之修,无论何种都难以应对,此刻回乡要紧……
“无缺,”列忆缺不自觉地第一次直呼其名,
“月还未升至中天,纵使此刻沉入林中,步行穿过此山,也未尝不可。”
他眯起双眼,端详逐渐衰老的人影,雅致里唯一突兀的,便是那人身侧褴褛的蓑衣,其相对中年男子的体型而言似乎有些过小。
对方也循着视线,抬首回以笑容,但对象却是一旁的无缺:
“小姑娘,老夫没有恶意。”
见无缺并未回应,自称“老夫”的中年男子眼中露出顿悟之色,转而将目光移向列忆缺。
此时无缺神色才霎时大变,中年男子微笑着点了点头。
列忆缺上前一步将无缺拦在身后:
“前辈何苦为难我一介凡人?”
“咳咳…老夫早已尽失修为,从不曾为难你们……”中年男子面无血色,似乎又苍老了几岁,须发正逐渐斑白,
“那为何将我二人囚困于此处?”
“老夫依稀记得,应是在等一人,但绝非你等……咳,连我也不知,为何旁人会浮出这雾海。”已脸生皱纹的中年人目光不似作假,遥指身后,
“入世需从适处而下,非你等所在之处。”
他见两人仍旧踌躇,又言道:
“若不信老夫,且细看脚下云雾之形。”
自以为变幻莫测的霜卷,也在流动中有其形势。东南高,西北与西南低,呈一簸箕状,脊突横旦于南,分明是都城的样貌。眼神再沉沦进去,雾霭沉浮中仿佛连攒动的人影,重建的梁柱都能窥觉得一清二楚。
“他说的没错,整片雾盘竟然是等比例缩小而平摊的地表,从这里下去你会回到京城的……”感到衣角被牵拉的力道,列忆缺方才从恍惚中苏醒,
“不,连空间干脆就是卷曲的,所以我们从前后左右都会回到原点。”
列忆缺早已习惯无缺语中专名,一时或无法理解,但细思后必有深意。看来男子所言不虚,按照方位推断,其身后果真为去往青山镇的方向。
“姑娘一语中的,慧非老夫小小拂尘境所能及也。若非借那大神通修士之念,又怎觅得此方空间,视及寰宇?”
无缺轻叹一口气,携列忆缺落于山尖:
“老先生,我错怪你了。”
此刻男子已衰落为名副其实的老人,连降落气流的余波都使其险些踉跄,但他深陷的双眼却越发有神,看向蓑衣,目中露出挣扎:
“谓之拂尘,终化尘埃……薄命将尽,老夫似乎能够回想起越来越多自己的事情。”
…………
“自拂晓开目日月,老夫才意识到自身渺小如尘埃,而时常分不清究竟是谁……”
耳畔不绝老者从岁月中带来的絮语,列忆缺透过时有五色流星划过的雾气,竟看到熟悉的青葱山坡,好似这座山本就毗邻小镇一般。但此事又荒谬至极——因为青山镇周围皆是草木茂盛的矮山,并无绝壁,更妄谈蜀地高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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