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城外,一处偏僻小巷
列忆缺趴在檐角,见几个士兵装束的蒙脸大汉卸了推车,跨坐在开阖的锦箱上骂骂咧咧起来,箱上的纹路似乎有些眼熟。
周围路面散布着七零八落的锦箱木片和白色粉末,除此之外,还有少量砖瓦碎屑和市民慌乱中遗落的各式物件,一片衰败景象。
这破损的屋檐亦是如此,但列忆缺依旧强忍着小腹嶙峋残瓦的刺痛,不敢挪动身体,生怕惊扰这些亡命之徒,而眼神却始终注视着虽被白粉没过大半,仍有些显眼的锈色铁轴。说是白色也不尽然,因为在整个被雷云映照得幽幽泛青的大地,白与灰实无分别。
与寻常雷霆不同,据列忆缺从上空掠下时观察,这种幽暗闪电能够长久滞留,其色纯青,虽毫不耀眼,但与之距离越近,就越有寒毛倒立之感。此时身处大地,压迫才略微减轻。
“只是无从知晓这威严究竟是天地之威,还是由修士所造成,“他止住纷飞的思绪,摇头道,
“不能再耽搁了……”
列忆缺擦了擦额头冷汗,环顾四周,兀拾起一片碎瓦向远处掷去。
“噗”
没有预料之中的清脆,反倒像什么重物砸在布料上的沉闷,看来是未曾落地。
列忆缺抬头望了望不时闪过青雷的暗云,不由暗叹:若非特意关注,这低音理所当然会被淹没进背景雷声,难以察觉。
果然一众大汉还是自顾自地发着牢骚。
列忆缺滤过粗口,听得他们大致意思似乎在抱怨徒劳无功,但还是不解何事徒劳。
他摸索起第二块碎瓦,使出比先前更大的气力扔出,意图越过街边的布棚,哪料动作过猛,折了肩膀,而瓦片也在中途脱手,呲啦划过房顶。
领头之人警觉地翘首。
“噗噗”又是数声。
列忆缺闷哼,弓身捂肩,双目泛出泪花,心中一边咒骂这多年不曾活动的筋骨,一边思考着该怎样脱身,翻转中忽然瞥见云层上倒映的巨大六角图样,如同熊熊燃烧的烙印。
“哐当哐当”
可能是布棚被瓦片压塌,竹竿应声倒地,发出极大的声响。
于是众人的目光从屋顶移开,扫向街道路口,列忆缺顿时长吁。
“这是瓦片之声,顶上有人!”
他差点倒喷出一口老血,只道不愧是京城之兵。一时也并没有什么好的办法,唯有回缩身躯,从檐边向顶上一步步后退,还必须小心地不发出声响。
很快临近的墙头便传来蹬踏摩擦之声,另有零星脚步声渐远,应该是去往街角,只是列忆缺再也不敢探头观看。
此刻他冷汗直冒,急于向后,不想却突然失去平衡,后脚踏空,脑勺猛烈一磕,双臂下意识地卡住周围,发现半截身体已跌入屋顶上未曾留意的坑洞。
然而这个姿势并没有维持多久,右肩的疼痛使他几乎在片刻间就弹开了手臂,接着左臂必然也无法维持。若是生死攸关,他或许会极为剧烈地挣扎,甚至不如直接向这些贼人求救,但以这座民宅的高度……
列忆缺深吸气后,没有发出多余声响,自然地松开了左臂,眼前天空一瞬间缩小成井口模样。
“啪”
他感到整个脑壳仿佛都在嗡嗡作响,后背也出奇地疼痛,全身微颤着,一时间竟动弹不得。
啐出口中房顶落下的灰尘,列忆缺无奈地盯着云层上的六角火光,聆听自己粗重的呼吸,许久才发现六角中的一角与先前相比好像黯淡了几分。
“哈哈,阿不力孜道友别来无恙啊~”
列忆缺几乎被突如其来的轻浮之声吓了一跳。
“你这东西别来烦我,嘴皮子留着去给宋小妹好好絮叨絮叨,她来得最晚,倒是不清楚此间缘由。”
烦躁的话语显然出自另一人之口,此时列忆缺才意识到发声的源头,正是掉在不远处的小瓶。
“诶?……此事可有些羞于启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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