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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寒凉,夜风拂入窗台,院中的梨花蹴蹴然落了一大片,早春已过,梨蕊逐渐谢去,梨果渐渐露头,空气的花香带着几分荼蘼。

七叶肉体复刻投放回这个幼帝世界已经一年了,投放地点是皇宫,她还以为向已经叁十岁的宋延安解释邀宠会有些困难,毕竟已经十多年过去,况且死而复生太过离奇,七叶并没有十足的把握令他信任自己,只能硬着头皮面对。

但没想到这个称帝二十载,多疑强势的帝王却没有多问半句,直接就将七叶一把揽入怀中,紧紧抱住,闭目睡去。

初夏的燥意已经显现,七叶再次被披上凤冠凤袍,走过繁复的仪式程序,踏上宋延安再次为她举办的封后大典。

七叶看着日光下刺眼的明黄色,只觉得有些头晕,忽然失去了奋斗的目标。

她再入任务世界就是为了给宋延安生下二子一女,可是宋延安不知何时竟然洞穿了她的意图。

就在昨夜,宋延安将她压在帝寝宫的梨树下时,她出言求宋延安赐她一个孩子,祈求为他开枝散叶时,这个男人却笑得欢,轻声告诉她,早在再次遇见她的那一夜,宋延安已经喝下绝子药。

七叶气得杀了宋延安的心都有了。

白白受他蹂躏了一年,竟然告诉她没有生育能力了,怪不得这么久了!也没有令她受孕。

就在七叶琢磨着,倘若她红杏出墙,绿了宋延安,偷生的孩子,算不算是他的娃时,变故陡生。

封后大典上,有刺客闯入。

叁千银甲,百里仪仗,钟磬恢散,也没有拦住那个手扬长刀悍猛跃上祭台的男人。

七叶坐在高台上,身旁是冠冕威严的天启帝,她微微歪着头,目光透过飘飞的纱帐,看到了那个凶神恶煞,浑身匪气的男人。

“哟,王爷,你来了。”七叶挑了挑眉,没想到这男人遁入乡野山园十余年,竟还有本事屠破帝王队伍,来到她的面前。

昔年威风凛凛手握大宋权柄十年的摄政王,如今身着玄黑长衫,岁月风霜并未在他脸上留下什么痕迹,那道伤疤依旧横列盘踞在他脸上,将那本丰美俊朗的面庞撕裂开,提着滴血长刀一步步走来,如同地狱深处爬出的恶鬼修罗。

七叶偏头看了眼宋延安,昔日少年天子如今已是喜怒不形于色的天启帝,棱角锋利的侧脸可以看到紧抿的薄唇。

察觉到七叶的目光,宋延安转头果然看到她懒散的神色。自从得知他服下绝子药,这女人就似失去了抖擞的精神,看他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

宋延安握紧了袖中女人的手,又缓缓松开,自龙座上起身,威武的明黄朝袍随他动作披陈,宋延安以方才握住过她的手,抚上腰间天子剑剑柄,寒光一闪,森芒长剑出鞘。

当年这柄剑未能斩下对面男人的头颅,今日便是宿怨终结之日。

沈钰挥刀劈开了纷扰的绸纱,锐利的眼睛眯起,下颌轻扬,没有看天启帝一眼,而是直视着那坐在凤椅上托腮看他的女人。

两个男人剑拔弩张,七叶只是轻轻抚了抚刺绣精细的袖口,眉眼未抬,“你来寻死?”

孔武的玄衣男人刚朝前几步,就被宋延安的剑尖拦住,看着面色淡然的凤袍女子,眉目森然:“我来带你走。”

宋延安轻嗤一声,七叶跟着提起了唇角,宋延安侧身几步拦住沈钰的视线,轻鄙地打量着沈钰被划破的黑衣,头顶冠冕在日光下昭昭着华美的光芒,不屑地用剑尖瞄了瞄沈钰的脖颈,“只身闯入千军万马中,企图掳走朕的皇后,朕该赞一声西域的亡国帝勇气可嘉,还是笑仓皇逃窜了十年的该死之人蠢笨不堪?”

七叶垂下目光,看着男人黑衫下滴落的鲜血,那是他在叁千银甲中杀出一条路染上的鲜血,他应该受伤了,“你带不走我,怎么这么傻乎乎的。”

沈钰目光灼灼地看着她,目光却有半分偏移,目中痛意微闪,沉默半晌,自怀中掏出一只精美的珠钗,略有些眼熟,他将它摊平在掌心:“你答应过我。失信一次就够了,老子不会给你第二次机会。”

珠钗是沈钰诈死西域那次,七叶当着他的面摔断的。没想到他默默修补好了。

七叶下意识起身,想要接过,却被宋延安朝后推开,而后一剑扫向沈钰手臂。

两个男人,一个是如今英明神武城府莫测的天启帝,一个曾经在大宋朝堂搅风搅雨的摄政王;一个龙袍,一个黑衣;一个使剑,一个握刀,在封后大典的天祭台上战在一起,厮杀开来……

刀光剑影,两个男人招式凌厉,招招要致对方于死地,七叶百无聊赖之间,竟然看出几分小孩子扯头皮打架的蛮横。

最后两败俱伤,谁也没能杀死谁,沈钰不似十年前残暴,宋延安也成长了十年,两个男人鲜血淋漓地以兵器抵地而立。

七叶突然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若是本宫此刻,坐收渔翁之利,将你们二人一刀一个全都杀掉,能不能登基,白捡个皇帝当当?”

宋延安偏头看一眼她,扬了扬眉,他并不是莽撞的傻少年了,抬头扬了扬,立即便有影队的影卫队现身,宋延安擦了擦唇角,嗓音满是杀意:“就地诛杀。”

影卫队攻向那单膝跪地的沈钰时,七叶忍不住朝前走了几步,惊呼出声。

沈钰却是抬起头,得逞一般朝她拉开一道笑意,而后自怀中取出一物扬上空中,瞬间炸开轰响彩烟。

一列列黑甲兵卫攻入场中,立即把持叁千银甲兵,如雾般地西域暗卫队,瞬间抵住影卫队攻势。

局势眨眼间拉平,七叶和宋延安都愣住了,唯有那老辣的老男人,沈钰眉开眼笑,喜上眉梢站了起来。

一只修补后的珠钗,时隔半生,终于在插入七叶鬓间。

“小祸水,舍不得他杀老子?”沈钰凑在七叶耳边,鼻子发出的热气。

温度灼热,似要将她烫化了一口吞尽。

早在七叶来到大宋皇宫不久,沈钰便收到了消息。任由西域亡国,痛失所爱意志消沉的男人如重新注入了灵魂,迅速集结旧部,将西域溃散的王室暗部势力统一整合,并上苦肉计,沈钰终于再度欺近了他的心头肉。

宋延安棋差一招,叁十岁的天启帝,气得跺了下脚。

……

即便两个男人心中犹有诸多不甘,但握住了曾离去的爱人,即便仍由缺憾,也只埋在胸中。

在七叶怀上沈钰的孩子,为他生下一个像极了她的女儿后,宋延安气愤地让御医研制出当初绝子药的解药,而后压着七叶便是抓住一切机会,日日夜夜努力,总算种下自己的龙种。

沈钰有一个肖似七叶的女儿便满足了,而宋延安却前两胎都是像极他的小皇子,直到第叁胎才有了结合他和七叶相貌的公主。

达成天启帝二子一女结局后,七叶却没有在生最后一个女儿难产时选择离去,那夜这个年近知天命的皇帝在她床边哭得像极了曾经热爱白云糕的小天子,他求她不要死,她走了他便活不下去了。

七叶最后活到寿终,举国哀痛,两个男人在操持完她的身后事,跟着在她的棺材中,服毒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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