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张斗衡意识到记忆有问题的时候，已经是在大西北的第三年。

他并不惧怕流放，也无所谓在冰天雪地里在山林中无穷尽的逡巡，人烟罕至的地方就他一人一甲镇守一方，仅每半个月才有能返回基地一次补给，但于张斗衡来说，那确是无与伦比的自由写意。

国门七子，那段曾经一起并肩作战的岁月，记忆犹新，让他这些年来都有心底觉得自豪。

但自豪又是一种怎样的情感，虚伪的，空无的，感觉随时都会被别的恨意给填満了一般。只是当他看着大西北那安静的夜，聆听孤狼雪猿的咆哮时，他坠入冰冷的梦中，总能偶尔梦见那女人，一头带着月辉色的银色短发，手提长枪。

“哟，新人，又倒数第一了？”

是的，刚进入军部的阿斗，几乎所有测试都倒数第一，自以为天才，但是猎龙军的机甲科汇聚了全国的天才。在这种地方，人的自尊是十分脆弱的，宛若鲁伯特之泪一般，看似一头无比坚强，但另一侧却一捏就碎。

嘲笑自己的女人耶没见比自己大上多少，张斗衡不服。

“机甲科要体测做什么，还得看手头上的本事！”他年少轻狂叫嚣着挑战全科的高手。但最后却被老兵们花式教育，揍的鼻青脸肿。

一般她是不会搭理的，她总是一个人训练，提着一杆长枪，身穿一袭奇怪的银色衣服，贴身而露出柔软的曲线，但没有任何一名士兵的会去用下流的目光窥视。实际上，任何人投向她的目光都带着莫名的敬畏。

只有当张斗衡被胖揍的厉害，满脸浮肿，半天起不来身子，被仍在训练场的一角时，女人才会饶有兴致的过来看他一眼。

“惨。”嘴角带着戏谑。

……

“不对……”阿斗捂住了脑袋，她应该是坐着机甲的，但是却又好像没有，但我记得在东莱岛最后一战时，她分明坐在机甲之上。

可睡梦里那明明是一身银色的猎龙战衣，而且那是在十年前，按道理那时候根本不应该有那种玩意！

阿斗从恍惚中回过神来，自己还在东莱岛上，被放逐之后的他并没有远离大部队太远，而是用极其隐蔽的首发吊在队伍的后头，看着他们来到一座小山上，进入一栋两层楼的补给站，附近还有个哨塔，能俯瞰周围风景。但阿斗落在某颗树上，他用手指挖空罐头肉，吃的津津有味。

深渊之门被封存，但这不意味着就毫无危险，东莱岛这些年到底在做哪些骇人的实验，阿斗愿意用最恶毒的念头去猜测猎龙军人。一走了之亦可，当一头以上的龙人杀到，眼前这房屋里的所有人都将毫无招架之力，但阿斗不能放过这个机会，因为那女人有她想要的情报。

“我们很不安全。”阿灿对卓戎说道“应该继续赶夜路离开，争取明早可以回到基地，光头教官的部队和火力应当可以对付两头龙人。”

“已经早有人按下了手环，但是却没有反应不是么，信号已经断联一天了。”康康反驳道“也许基地也遭到龙人的破坏。”

“按你这个说法，那岂不是连最后的希望都没有了。”阿灿不屑“希望是最重要的，基地必须有人。”

“吵架罗，吵架罗。”姚季妃面无表情的拍了拍手掌，她看着窗户远方一片漆黑“有人咧。”

“龙人么？还是别的选手？”有人问到。

“不知道，龙人不会这么安静的。”

“我们能做的不多，摆好阵型，设计好陷阱，在这里防守总比无头苍蝇一样逃跑的好，就如我们方才布置的一样，如果龙人真的过来，到时候就最后一击就靠你了，凡仙。”卓戎倒也冷静，他看了看桌上放置的地图比划了几下。

但凡仙没有理会他们，她手里拿着一杆长枪，也不知是这里谁递给她的，也算称手，但比起那女人用的银月真的差太远了。

那女人从小到大，有摸过三把长枪，分别是，追月、落月和银月，都是自己从小渴望却不可求的宝贝。比起她用的武器，自己只能刷一把黑炭似的木枪，还要小心翼翼，生怕不小心弄折了。

可自己凭什么能和她比呢，她是如此独一无二，天纵奇才，所以才会众星捧月，无论走到哪里都是所有人的焦点。所有人都知道她的名字，那是从仿佛寄宿在所有人喉咙里，随时呼之欲出的声音，观禅，观心坐禅……勤心观禅，苦而得道。

大家可都是希望从她身上得那糟糠大道的，被寄予如此厚望的女人，怎么会是自己妄想比肩。

“凡仙，不练习么？”

“今天累了。”凡仙一屁股坐在地上，将黑炭枪头扔到一旁，她伸了个懒腰，叹了口气“获得超人的力量是什么感觉呢？可以和我分享一下么？”

“感觉？身体不属于自己吧。”银发的女孩靠着凡仙坐了下来“感觉身体有了延伸，感觉自己无所不能，但是却又有些虚无缥缈，在真实和虚幻中来回穿梭。”

“变强了，会有更多的赞美吧，会有更多的人，围绕着你献殷勤，真好啊，世界都跟着你一起转。”凡仙羡慕道。

“把莫须有的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期望着获得不应有的回报，这不正是人类贪婪进步的根源么？”李观禅摸了摸女孩一头紫发。

“姐姐，我不懂耶。”

“不懂也好，不懂就最好了。”李观禅收敛起了笑容，轻哼了口气“因为虚伪的期盼，其实并不讨人喜欢。”

李凡仙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她看着窗外的一片漆黑，回忆如流星划过，她不知为何那叫阿斗的男人会救下自己。来到东莱之岛，想要进一步探寻那女人的死因，李凡仙绝不打算就此束手就擒，她坚信自己能力，哪怕是龙人过来也有一搏的机会。

有那么一瞬，也许李凡仙的目光和黑夜中的阿斗相遇了，但两人互相均不知晓。

阿斗在冰冷的夜里哈了一口冷气。

“是啊，怎么能让她的妹妹死在这种地方呢，阿斗。”张斗衡朝着树下吐了一抹口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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