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下午放学后,金云亮带着曲军找到一个废旧停车场,找熟人买了一辆内部处理的旧自行车。
车子是一辆半旧的二八飞鸽,骑上去有点散,咯噔咯噔的使不上劲,因为露天停放淋了雨,很多地方能看到锈迹,车锁还在,但是没有钥匙,铃铛盖子也不见了。
买了!
虽然车况不好还没有车本,但是价格足够便宜,35块钱买一辆自行车,还挑什么挑?
曲军吭哧吭哧的骑回国棉二厂,把自行车撂给修车摊的宋瘸子,讨价还价后,商定以45元的价格做全套的大修和翻新。
“小军你就放心吧,前叉、飞轮、内胎、外胎、前后两套刹车都给你换了,支架、车锁、撑子和铃铛盖也都配上,再给你做个拿龙,该调的调,该校的校,最后上一遍油,保证骑着和新车一样顺溜。”
宋瘸子人不错,修车手艺也不错,就是有个爱占小便宜的毛病,后来在严打中吃了大亏。
“宋叔啊,二厂的小娃有没有在你这儿卖铃铛盖子的?”既然碰上了,顺便点一点他,毕竟是多年的老街坊,他也没有大罪过。
“没有!没有!我从来不沾这种事!”
“不沾就好,十多岁的小娃卖铃铛盖,谁都知道是偷来的,警察又不是傻子。”
“是啊,是啊……哎小军,你这车座也破了,我再送你个座套,套上和新的一样看不出来。”宋瘸子怕曲军出去乱说,突然变得非常大方。
“不用了,破车不会丢。”
曲军交代一声,两天后来取车,转身拐去邮局书报亭。
“12月的《少年文学》来了没有?”
“来了。”
邮局书报亭是个人承包的,不是个体户又类似个体户,不像国营单位那样准点下班,天都已经黑透了还没有关门,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坐在里面捧着一本书看得非常认真,曲军问他话,都顾不上抬头。
看得这么投入,是全庸的武侠还是某瑶的言情?
曲军歪头瞄了一眼书脊——《存在与虚无》,作者让·保罗·萨特。
惹不起!
随便一个书报亭的小老板,竟然会自觉钻研这种艰涩的哲学著作,八十年代果然一个全民读书的年代,虽然清贫,却是精神上的贵族。
当然了,这个小老板也可能是附庸风雅的赶时髦。
萨特是法国著名的哲学家和文学家,1980年去世后曾被国内媒体广泛宣传,称其为“进步人类的朋友”,很快又遭到批判,和蛤蟆镜、喇叭裤并列“三大精神污染”,也有人称其为“八十年代新一辈的精神初恋”,普通老百姓知道萨特,多半是因为他曾经拒领诺贝尔文学奖,一般人二般人都没有这么尿性,以至于被国内的报纸电视广泛报道,红到出圈的一个外国大作家。
曲军对萨特没兴趣,掏钱买《少年文学》:“给我拿10本。”
“10本?”文艺青年小老板被触动文艺神经,抬起头打量曲军:“你是作家?在《少年文学》上发表作品了?”
“我不是,我帮朋友买的。”曲军低调否认,同时也做好了接受文艺青年膜拜的心理准备。
文艺青年小老板却扬起那本《存在与虚无》,用鄙视的语气说道:“太浪费了,有能力应该去写严肃作品,写什么儿童读物?看看人家外国的哲学家,多深刻……”
然后是一连串听不懂的话,什么“存在先于本质”,什么“朴素唯物主义的尽头”,什么“个人意志的自由超越”。
“你说的对。”曲军微笑点头,不争辩。
这货太偏激了,想怼他很容易,祭出后来更流行的弗洛伊德的***决定主义,就能怼他个鼻青脸肿。
你跟我讲哲学,我跟你讲鸡鸡,看谁狠?!
但是曲军对弗洛伊德只知皮毛,万一遇到高手hold不住。
另外爱读书爱思考终归是正能量,不像后世只想搞钱,曲军正准备混个翻译家当当,文艺青年小老板算友军,没必要怼他。
十本《少年文学》厚厚的一摞,曲军让文艺青年小老板用牛皮纸包好,神不知鬼不觉的拎回家,准备以后当礼物——行走江湖,免不了人情世故,送烟送酒送茶叶,不如送一本发表自己作品的签名杂志。
……
与此同时,蒋国秀也拿着一本新买的《少年文学》,找到十七中校长鲍喜来。
“鲍校长,找您汇报个事儿,我们班有个学生在《少年文学》上发表了一篇小说……”
鲍喜来正在吃晚饭,就着大蒜吃面条,闻言面条也不吃了,接过杂志一边翻看,一边询问相关细节,听说不是曲军自己写的小说,而是翻译RB小说,而且是十五万字的长篇,脸上的喜色越来越浓,同时又觉得非常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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