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酒屋。
弦乐停下,艺伎为酒杯斟满,有力的大手端起来,略略停顿,感叹道:“雁别叫了,从今天起,我也是漂泊客啊。”
说罢,留着胡须的男子将杯中清酒一饮而尽。
对坐的浪人赞叹道:“黑崎桑还是老样子,喜欢喝酒的时候说些绯句。”
黑崎笑道:“哈哈,老毛病了,骤然去国,总有些感慨。一别经年,水野桑,你在支那过得还好?”
水野三郎摸了摸头,苦恼地说道:“还是老样子,我们这些落拓武士,只能这样瞎混下去了。”
“哦?我可是听说,这些天水野桑可没闲着。你带着不少人去给支那人添乱了?”
水野冷笑道:“那些无知的学生,还想用示威游行来给帝国施压。巴黎和会决定的事情,哪里是他们可以左右的?不给他们一些教训,只怕帝国在胶澳站不住脚。”
黑崎健太不置可否,他根本就不关心帝国的命运,更不关心支那的命运。
恰在此时,居酒屋的门帘一挑,一名浪人急匆匆奔来进来。
“水野桑!”
水野回头,招呼道:“哦,是小松啊,什么事慌张成这样?”
“水野桑,你来看!”小松将一叠报纸放在桌面,手指戳着上头的黑白照片。
水野扫了一眼,顿时变色:“这个混蛋!”咒骂一声,他抄起报纸仔细观量了一番,念道:“费~景~庭?这个混蛋竟然还是个老师?有身手这么厉害的老师吗?”
原本浑不在意品着酒的黑崎健太听到‘身手’两个字,手中的酒杯一顿,旋即笑道:“水野,你这家伙不会是被支那人教训了吧?”
小松是个大嘴巴,当即点头哈腰道:“哈衣,此前我们围堵游行的支那学生,结果被这个家伙给打倒了很多人……”
“闭嘴!”水野一声咆哮,径直将报纸撕得粉碎:“这个混蛋!赌上武士的尊严,必定讨得这个混蛋的首级!”
“诶呀呀,水野,你是要去与人决斗吗?”
水野犹豫了下,点点头:“哈衣!这家伙偷袭,又用暗器伤人,我必须讨回尊严。”
黑崎来了兴致:“好呀好呀,没想到刚来华夏就碰到这么有意思的事情。那么,水野,不介意我来旁观吧?”
“额……当然没问题。但是……”
“啊哈哈,我就知道你会答应!”黑崎用力拍着对面水野的肩膀,生生将水野后续的话给堵了回去。
这事便算是定了下来。可是,想要完成却并不那么容易。偌大一个津门,光知道人姓名,便想找到人,哪里那么容易?
水野先是带着人堵住了商报的大门,逼问费景庭的住址。可惜人家商报开设在租界里,没等报馆里的人出面,蜂拥而来的租界警察便把这些浪人给赶跑啦;
一计不成,水野又带着人去了女塾。结果发现女塾大门紧闭,已经停课了。这可如何是好?后来打听到隔壁的高小、初小也是女塾的一部分,那还犹豫什么?水野带着人干脆将隔壁给堵了。
严氏女塾小学部有不少日籍老师,佐野玲子便是其中之一。眼见浪人堵着大门,佐野玲子大着胆子过去询问了一番,随即将消息转达给了柳女士。
柳女士气得脸色煞白,怒道:“这群浪人,简直无法无天!这是华夏地界,又不是日租界,他们凭什么堵门?去,叫人去喊巡警,将那些浪人赶走!”顿了顿,柳女士又道:“有谁顺路,赶紧去通知费老师,叫他最近小心一些。”
佐野玲子当即自告奋勇,领了通风报信的差事。
却说费景庭这两日过得还算清净,他跑去天妃宫找了黄明睿一趟,打听了道家三十六洞天、七十二福地,又问询了周遭有名的道家圣地,打算近期就启程游历一番。
随后便是惯常的习练天目术,温养雷击木短剑,每日行拳。这天下午他正在院子里行拳,便听得院门扣响,过去开了门,发现是好些日子没见的佐野玲子。
“佐野老师?好久不见啦。”
“景庭君,好久不见。”佐野玲子一如既往,说话先鞠躬。
要说跟日本人打交道就是别扭,他鞠躬了,你要不做点什么,总感觉欠了对方似的,虽然你明知道那只是对方的习惯性礼节。
“请进,佐野老师今天找我是……学校有事?”
佐野玲子摇了摇头:“景庭君,我听说最近那些浪人在找你,你最好躲起来,不要出门。”
“嗯?”费景庭倒是有些意外,看来上次是下手轻了啊,这群浪人又皮痒痒了?
“真的,你一定要小心。”
“哦,我知道了。我正计划出去旅行,明天去学校跟柳女士打过招呼,我就打算出发啦。”
“别,不要去学校!”
佐野玲子神情紧张,配合着方才那句话,就算傻子也明白浪人是找上学校了。费景庭攥了攥拳头,心道也罢,正好再揍这帮浪人一顿,就当给挨打的学生们出气了。
此时已小范围掀起了抵制日货的行动,学生们四处宣讲。那些日本浪人总会趁机捣乱,驱赶也就罢了,有时还会一声不发地动手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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