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马疾驰在国子监门前停下,裴君意翻身下马,身后下人紧随而至。
“裴兄今日当真潇洒。”少年人的淡笑声从门内传出。
裴君意侧头望去,看到是阮少爷正从不远处走来。
“阮兄来得可真早。”裴君意笑道,将缰绳交给下人,对他点点头示意可以回去了。
下人在马上一礼,拉动缰绳身下马儿转身,带着枣红马一同回府而去。
“不来早些可遇不到你。”阮少爷笑道。
说着话他已经走到国子监门口,裴君意看着他,便站在原地没有动。
“要在这里等其他人吗?”他问道。
阮少爷手中折扇轻摇,但并未打开,他微笑摇头,说道:“不是啊,我今日特地等你。”
“等我?”裴君意诧异道。
“是啊。”阮少爷点头,又用折扇朝前方一指,笑道:“梁兄来了。”
裴君意转头看过去,果然看到梁府的马车从街角缓缓驶来,片刻后便到了面前。
“裴兄、阮兄,你们在这里做什么?”梁思泉从马车上走下,问道。
梁沁跟在他后面走下马车,裴君意看着两人,说道:“我也刚到。”
四人打过招呼,因为待会这里人多,不适合等人也不适合交谈,便朝国子监内走去。
“阮兄适才说特地等我?”裴君意一面走,一面问道。
“是。”阮少爷笑了笑,说道:“有件事与你说,嗯,你可得好好谢我。”
“何事?”裴君意问他。
阮少爷笑道:“今日我一掷千金请青楼姐儿传唱你的‘明月几时有’,想来明日你便要名震京城了。”
裴君意愕然,梁思泉两人惊讶,但又不是那么惊讶,毕竟挥金如土是这位阮少爷一贯的作风,对此裴君意早前并不清楚,但这事过后算是深切体会到了。
其实名望对裴君意来说并不重要,但既然人家已经做了,裴君意也不会说什么,只调侃似的道:“我谢谢你啊。”
阮少爷显然不知道这句话其实并没有感谢的意思,他微笑坦然接受。
谈话至此结束,几人在监生房舍前分开,各自换了监生的衣裳,这才一同去了课堂,落座后没一会儿,同伴们陆续来了,少年们笑着打招呼,这位兄、那位兄,谈笑声音一时不断在堂中响起。
有人听到他们的称呼,觉得奇怪,好奇问道:“你们各自称呼为兄,那到底是谁年长些,又到底谁人为弟?”
众少年听到这个问题,哈哈大笑,一同看了眼裴君意和梁思泉二人,这才解释道:“这都是他们两个带的,说是互相称呼为兄没有上下高低之分,如此才更亲切一些。”
众监生这才恍然,有人不屑,也有人同样这样称呼彼此,在此便不过多提。
国子监内先生很快到了,开始授课,课堂里霎时安静下来,不消片刻便只剩先生的讲课声,裴君意照往日那般静坐听讲,可还未有半盏茶功夫,便觉无法静心,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昨日夜里与那少女的匆匆一面时刻在脑海中回想,她漆黑的发、光洁白净如玉石剔透的脸、樱红的唇、纤细的手、撞入怀里轻盈柔软的身子……没一处不美,也没一处不让人多想。
恍恍惚惚、神思不属,一日课程悄然结束,到了夜里,梁思泉与梁沁一如往日踏月色而来,裴君意笑着将两人迎入屋内,泡了壶茶,摆上棋盘,与梁沁猜先对弈。
夜风吹拂,茶香袅袅,灯烛照亮室内,安静一刻,耳边只有棋子落下敲击棋盘的声响。
对弈又叫手谈,裴君意两人既然手谈,嘴上便不会开口,梁思泉不太懂棋,坐在一旁,看起来略显无聊。
若是照以往,裴君意两人在棋盘上你来我往、交错厮杀,梁思泉少说也要枯坐一个时辰以上,不过今日裴君意似乎状态不佳,初时布局一如往日那般厉害,可还没过多久,似乎因为懈怠、轻敌,很快便陷入大劣,主动推枰认输了。
当然,以上感受都是梁沁的,并非梁思泉能够看出的,在他的视角里,只有两人还未下了半盏茶功夫,裴君意便输了。
说来,这还是裴君意第一次主动认输,梁思泉非常意外,只以为是昨夜妹妹与那些摊主大战、厮杀后棋艺大涨,如今再与裴君意对弈便能轻易胜他了。
毕竟阿沁的棋艺是很厉害的嘛。
当然这也只是他以为,真正如何裴君意和梁沁可比他清楚得多。
“今日时候还早,再来一局吧?”裴君意说道。
“好。”梁沁点头笑道。
赢了棋她当然是高兴的,而且只这匆匆结束的一局她也并未看出裴君意状态不对。
这一局两人互换先后,裴君意已经注意到了今日一整天自己的神思不属,他打起精神专注对弈,终于不再像上一局那样输的草率,但到了后面还是错漏百出。
梁沁皱了皱眉,忍不住抬头看他,她记得自己第一次与他对弈时,对裴君意下棋的状态颇为欣赏,气定神闲、落子果决、姿态优雅,这些都是梁沁对他的评价。
可如今这样……
梁沁摇了摇头,故意无视这一错漏,同样随手下了一手“臭棋”。
然而裴君意并没有注意到,似乎还犹豫了一刻,这才再次落子,然而落子处还是让人无言。
梁沁心里叹了口气,迅速落子,抓住漏洞,很快将棋盘上白子杀的溃不成军。
裴君意静静注视棋盘一刻,又一次投子认输。
“我输了。”他无奈笑道。
梁沁皱眉看着他,默然片刻,眉头抚平,同样笑道:“是啊,裴兄又输了。”又感叹,“若是明日裴兄再输的这样彻底,那以后就该你来找我对弈了。”
自入国子监以来,一直都是梁沁兄妹到裴君意这里来主动邀战对弈,原因便是她输多胜少,不服气、不服输,想要棋艺精进、想要赢他,而如果是裴君意一直这样输,便不足以再成为她的对手,她自然也不会再主动邀求对弈,就像适才裴君意输了,主动说“今日时候还早,再来一局”。
裴君意笑着摇摇头。
“高手的矜持吗?”他问道。
“是啊。”梁沁坦然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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