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州军是何种状况,大概有多少人,王贡自不可能不向裴该禀报,裴该则是故意当不知道,不肯给苏峻三旅的编制那厮有一个营的编制,就敢扩充至六倍,那若名正言顺拥有三旅编制,又会拉起多少兵来啊?到时候利刃在手,杀心自起,那还约束得住吗?
谢风临行前,裴该特意召他觐见,恳谈了一番,说据王子赐汇报,你那个老部下如今是这种状况,颇有割据自雄之心,你怎么想哪?
谢风赶紧叩首谢罪,先紧着把自己跟苏峻割裂开来,说此人虽曾在我部下,但分别已久,他做些什么,我可压根儿就不知道啊“此去兖州,见了苏某,必定严加申斥,命其遣散冗余,勿犯朝廷之令。”
裴该笑笑说:“若苏峻实能战,与之三旅又如何?奈何据王贡所报,青州军良莠不齐,战力堪虞,徒损钱粮,其实无用前在燕县丧败,便是明证。我若如彼所为,关中虽贫瘠,二十万众不难致也,奈何兵多则耗粮亦多,粮不足必滋扰地方,遂使堂堂王师,将堕落为流寇矣!昔曹嶷半得青州,亦募兵十万,然苏峻万军即可挫败之。今苏峻亦虚长至三万众,却未必能有王师半旅之战力。
“然而此中道理,非一二言所可申明者,卿又非能言善辩之士,若当面申斥苏峻,反易触其怒,若铤而走险,冀图侥幸,兖北临羯,恐有不忍言之事。卿不要去与苏峻多说,彼若有所求,可荐之于裴行之”
所以如今苏峻当面恳求谢风,谢风直接就把皮球踢给裴通了,说:“子高啊,见有贵人在此,为何不去求他,却来寻我呢?”
你别看裴通是兖州刺史,还比咱们低一级正四品,问题人姓裴啊!他是同姓二郡公之一的安定郡公裴粹少子,本身亦被封为武原县公,为天子从弟,则在天子面前,必然能够递得进话。你与其来求我,还不如去求他相助,或许能够如卿所愿。
苏峻嗫嚅了一会儿,就问谢风:“但不知武原县公何所好啊?”谢风笑道:“武原县公年少风流,闻其府中姬妾,已近百数”
于是第二天,苏峻就挑选了两名美貌婢妾,特意跑去献给裴通,说:“此皆濮阳好人家女子,因其家为羯贼所破,遂为远亲所卖,吾哀怜之,乃重金购来,本欲配于部将。恰好使君到来,使君乃天家贵胄,又风流倜傥,则彼等归使君做妾,要强过与老粗为妻还请使君笑纳。”
裴通上下打量二女,不禁面泛喜色,目露贪光,赶紧命人送入后寝,随即笑对苏峻说:“将军如此情厚,裴某何德何能,受此厚礼啊?若有所求,自可明言。”
苏峻拐着弯子把自己的想法说了,裴通当即拍案道:“陶士行好无理,身为枢密使,竟不能知国中兵数,乃将三万之众,止编一旅么?难道要将冗余遣散不成?彼等亦皆壮士,既从军,皆欲为国效力,若骤遣归乡,岂不寒了壮士之心?!”
苏峻随声附和,随即就恳求:“还望公为我上奏,向天子剖明情事,增至三旅。”
裴通想了一想,就说:“此事倒也不难,我可即书奏”但随即话锋一转,说:“苏将军啊,将军身处嫌疑之地,若骤得三旅之任,恐怕是祸非福,将军可知道么?”
苏峻闻言愕然,急忙拱手:“还请公明教我。”
裴通便道:“此前祖公上奏,劾卿在兖北逗留不进,遂使羯奴北蹿,请求天子严惩之”说到这里,突然间“嘿嘿”一笑“然而亲疏之别,天子自然心中有数,卿乃我家旧部,祖公又能何间之啊?只是青州军较之关中军,却又未免疏隔了一层。
“是以卿若将三旅,关中旧将又如何想?他人我不知也,甄将军必因此而恶将军。彼等皆在天子侧近,若进谗言,将军何以自明?”
苏峻闻言,不禁吃惊,急忙诚恳求计。裴通就说了:“我今有三策可教将军。其上策,以退为进,唯不争而无人与之争将军可将冗余兵卒,交付于我,留镇兖州,唯选精锐为一旅,奉命东守徐方。如此,则谤言必息,谗语不进。我料司马睿必不肯从华,则将军异日渡江而南,建杜成侯杜预、王武侯王濬之功,不为难也。”
苏峻假模假式考虑了一下,就问:“其中策为何?”
他根本就不打算听从裴通此言,因为这所谓的上策,其实不用人教我若肯如此做,还用巴巴地跑来献媚,求你帮忙想主意吗?
裴通便道:“其中策,我可上奏为将军求三旅,将军亦须书奏,与我奏同发。将军于奏中,剖析忠悃之心,请朝廷别遣将为三旅之帅,而将军以徐州都督之任总统之。此外,还须任子”
苏峻追问道:“必须任子么?”
裴通笑道:“将军不求世代富贵么?任子可充宿卫,侧近天子,岂非佳事?”
“任子”一词,其实有两种解释,一是人质,即为了取信于对方,而把亲近子侄送去做人质二是汉代的任子制度,即高级官吏二千石以上任职满一定年限,可以保举子弟一人充任郎官。
汉代的主要选官制度为察举制,魏晋为五品中正制,唐宋以降为科举制,但这都只是主流而非全部,事实上数千年封建社会中,任子制,或者说荫子制,乃是一直存在的。也就是说,对于高级官吏,朝廷恩降其子孙,可以给一个甚至于多个直接做官的名额。
尤其汉代以来,凡任子都不是随便放某个犄角旮旯里去做小吏,而是充任郎官,主要责任是守备宫门、出从车驾,甚至于备天子咨询。这些郎官位近宫掖,比较容易得到天子的注意甚至是赏识,乃是进入中枢的最便捷途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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