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即派人去跟吕家打招呼,说正当新春,甄将军想要到汝家去求一杯春酒,你们可好生安排着。吕鹄闻听此信,不禁笑道:“这蛮子终于开窍了。”吩咐家中子弟,都择好衣穿上,收拾齐整了,以待迎接甄将军一行。
到了日子,甄随留姚弋仲守县,自己率部曲十数人,就大摇大摆地来了。吕氏子弟都在坞堡门前恭候,甄随立马门前,抬眼打量这座坞堡,便即大声道:“我随大都督在徐州时,这般民坞也不知道捣毁了多少!”
众人闻言皆惊,就听甄随接下去又说:“昔日胡寇肆虐,汝等乃筑坞自守,也属情有可原。然而如今老爷我既率军入县,收复故土,则自有大司马军守护汝等,还须此坞何用啊?不如堕去了吧。”
吕氏子弟赶紧恭请甄随入坞,把话题给岔开了去。有人急匆匆跑进去禀报吕鹄老头儿年岁太大了,乃以不良于行为名,并未出迎吕鹄笑道:“此亦题中应有之意,无妨也。”
他说任凭哪朝哪代,都不会允许境内有守备森严的坞堡,但无论胡军在此,还是如今晋军在此,也都拿咱们这坞堡没招啊真若发大兵来攻,那不是硬生生要把咱们逼到胡汉一边去么?别瞧胡汉如今势蹙,咱们真若拼死抵抗起来,这一县之地必然糜烂,就算甄随敢冒此大不韪,大司马也不会允许他这么干吧。
“且看宴间,若那蛮子有征召我家子弟之意,诸事皆可商量。大不了暂堕一面外壁,以为敷衍,但我家子弟为吏,此后县中诸事,还怕不能瞒过那蛮子么?”吩咐下去,我择定的那几个有能力、有担当的子弟,都往前凑,无关人等朝后退,不要混乱了那蛮子的视线,让他挑错了人。
宴席早已摆下,按照这年月的习惯,分为内外两部分:内席在堂上,东西各一列,每人一张食案外席在堂下,东西各两列,二人一案堂门敞开,堂上的可以随意下阶,堂下的则不得允准,不得登堂敬酒。
此外最上位并列两席,分别留给正主和主宾。甄随带来那些部曲,自然只能在堂下落座,甄随则被一群吕氏的嫡流或者长辈簇拥登堂,打眼一瞧,就见一个小老头儿颤颤崴崴的,由两名侍女搀扶着,拱手而立于主席之上这应该就是吕鹄了吧?
甄随貌似倒也敬老,一拱手:“老先生请先坐。”其实是他见这老头儿风烛残年,仿佛下一刻就会翻翻白眼,驾鹤西归似的,心说我此来正事儿可还没办完呢,千万别晦气撞上了丧事算了,你还是赶紧坐下来啵。
吕鹄颤声道:“岂敢,岂敢”还是要等甄随先至宾位落座,他才敢坐。随即各种佳肴美食,就流水一般布将上来。
吕氏子弟虽然还没能挤入这个新来政权,但在县中早就布下了不少的耳目,四处打听过甄随的喜好,再加上自己分析:这类蛮子,不外酒色财气,还能有什么高雅的情趣不成么?所以今天把庄内最醇的酒都端了出来,吕鹄还特意吩咐厨下:多备肉食,不必太过精致,但量一定要足啊。
开席之后,甄随来者不拒,酒到杯干,喝了个爽快,还专挑大鱼大肉下嘴而至于吕老头儿,终究年岁大了,瞧着案上那么多膏腴,他都觉得有点儿反胃,实在腻得慌,故而仅仅礼仪性地动了几箸,就把筷子给放下了。
酒过三巡,气氛逐渐融洽起来,吕鹄一摆手,便有两名美婢各捧着一方锦匣登堂,跪拜在甄随面前。旁边儿有人过来,掀开匣盖,只见一派珠光宝气,全都是金银美玉、首饰头面。吕鹄伸手一指,对甄随道:“将军身率貔貅,驱逐胡寇,收复本县,拯救一县黎庶,老朽阖门自然俱感恩德。些许薄礼,不成敬意,唯不知将军喜好,但闻将军新娶不久,乃可备夫人整妆耳。”
其实这份礼物早就已经备下了,直接往县里就送过三次,但每次甄随都不肯接见吕氏族人,自然没机会送出去今天甄随亲自到来,岂有不赶紧将出来的道理啊?
甄随见了这些珠宝,自然欢喜他心说我跟老婆才睡了一晚,就把她撇在长安,自己出来打仗,而且估计短时间内都不去啦,心中实感愧疚,正好用这些珠宝首饰来讨好老婆,也免得她寂寞之下去偷汉子
“老先生太过客气了。”因此他也不推拒,只是摆摆手,说你们捧下堂,交给我那些部曲收起来吧。
吕鹄笑道:“将军会错意了,非止此两匣头面,即这二婢,亦请将军笑纳夫人既未随军,将军孤身在外,身旁岂可无人服侍呢?”
甄随其实对女色并不怎么在意,要等吕老头儿这么说了,方才把目光从珠宝上移开,仔细打量那两名美婢果然有沉鱼落雁之容、闭月羞花之貌,只可惜体态略显单薄了一些,也不知道是否能够经得起自己这三百斤的分量不禁暗中咽了一口唾沫,笑道:“老先生考虑得真是太周全了。”
吕氏既然率先施放了善意,还送上这么一份大礼,甄随也不好大兜圈子以他的性格,也不耐烦兜什么圈子等到两名美婢捧着锦匣下去了,便即端起酒盏来,对吕鹄说:“礼物虽好,可惜饥不能食。我今将数千健儿入于蒲坂,欲待分定诸县,一举收复河东,可惜府库中粮秣不足,此前便恳请贵家供输一二,为何至今还不见解来哪?”
对于他这一问,吕鹄早有心理准备,当即笑笑说:“将军怪责得是,然而蔽家也有下情上禀。此前胡寇侵剥,贪索无度,河东中产以上,大抵破家,即我吕氏,庄中亦实在筹措不出太多粮草物资来了”
不等甄随反诘,老头儿就继续说道:“自然,我等归向洛阳之心,无日稍懈,即便再难,也当为王师供应军需,以定河东。河东若不能定,胡寇还可能复来,我等又岂愿重沦为胡所欺的惨境啊?只是县中小吏,惯于上下其手,诚恐粮输十分,到得将军手中,唯余三分而已,则我即便破家亦不能救国,岂不冤枉?”
百度搜索站,,所有
本站域名已经更换为m.adouyinxs.com 。请牢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