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家天已经擦黑了。
公子哥儿得了好东西,她是个农妇,从此山高水远,两不相干,这辈子都不会再相见,这钱算是挣安稳了!
张翠琼啊一头扎进灶房,从缸子里舀水仰脖子就灌。
灌了一瓢水之后,张翠翘才坐到灶口的墩子上喘粗气儿。
六郎六丫扑到她身边,软乎乎地喊阿奶,三丫四丫也进了灶房,从灶上温着的陶罐里舀出一碗黑乎乎的野菜杂粮糊糊来,递给张翠翘:“阿奶,您喝糊糊。”
糊糊的味儿贼难闻。
张翠翘一点都不乐意吃。
“给二郎三郎吃,你们去舀水取一只鸡炖上。”
“再舀一碗白面出来,做汤饼(面片儿)……”
三丫指着灶头上的钩子对张翠翘道;“阿奶,没有鸡。”
顿了顿,四丫接话:“我们早上起来煮早食,就没看见鸡。”
张翠翘闻言这才将目光落在灶头上光秃秃的钩子上,她的舌头抵着腮帮子,冷笑一声儿。
“老宋家的人都死哪儿去了?都给老娘出来!”
她扯着嗓子一吼,把几个孩子吓得往后缩,六郎跟六丫也吓得躲在两个姐姐的身后。
稳人设的张翠翘提溜一根儿擀面杖就走出灶房,一手叉腰,一手抓着擀面杖指着灶房,瞪着眼睛问惊慌失措的儿孙们:“灶房里的鸡呢?”
“哪儿去了?”
见儿孙们没一个说话的,张翠翘用擀面杖狠狠地敲灶房的门框子:“说!”
众人一抖。
纷纷摇头,宋大垂着脑袋,大手扯着衣角不安地揉搓着:“娘,我不知道啊,昨晚吃晚食前鸡还在灶头挂着呢!”
其他两个兄弟纷纷点头,宋二开口问陈氏:“大嫂昨晚你们三妯娌一起做的饭,鸡上哪儿去了?”
陈氏连忙摇头:“不知道,我们做饭的时候鸡还在的。”
张氏也跟着道:“对,做晚食的时候鸡还挂着,可早上进灶房的时候就没有了。”
“我们也不知道鸡上哪儿去了!”
赵氏见张翠翘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忙撇清自己:“娘,我那前儿闹肚子在蹲粪坑,不知道灶房里头的事儿,鸡上哪儿去了还得问大嫂二嫂!”
她这话说得阴阳怪气,陈氏一下子就慌了:“老三媳妇你别乱说,我跟老二媳妇碰都没碰鸡一下!”
张氏扯了一下陈氏的胳膊肘,她怼上赵氏:“鸡上哪儿去了,去你娘家瞅一眼就是了!”
“咱们家,也就你总是偷偷摸摸往娘家盘东西,打量村里谁不知道啊!”
赵氏闻言一下子就急了:“二嫂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
“我可没拿鸡!”
张氏斜眼瞅她:“我也没说是你拿的,只说上你娘家看一眼你就炸毛了,跟被谁踩了尾巴似的,咋的?被我说中了,你娘家今儿吃鸡啊?”
“这鸡可是娘的男人给娘打来的,娘都没舍得吃,谁知道竟然忽然没了!”
“老三媳妇,你可真是够孝顺的!”
“张氏,你再瞎说我撕烂你的嘴!”张氏的话越说越过分,给赵氏气得咧,直接撸袖子要扑上去跟张氏干架。
张翠翘冷眼瞧着。
没有阻止的意思。
他们相互之间闹腾得越凶,裂痕越大,对她这个继母来说是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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