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朱贼,当,真是好毒心思啊!”“何是好毒,根本就是狠毒,他压根就没想给咱们留一条活路,是打骨子里想把咱们留在关内,然后把咱们旗人都拉去筑京观了!”
筑京观!
只要一提到江北,一提到忠义军,所有的旗人脑海中都会活现出“筑京观”这么一个字眼来,曾几何时,这“京观”只存在于史书上,古时候为炫耀武功,聚集敌尸,封土而成的高冢。由众多的尸骸堆积而成的“京观”可以满足胜利者的英雄之心,可以打击敌人的民心士气。现在,那京观却就在江北,就黄河畔,那高达十数尺的京观,就是数万旗人的尸首所筑。
也正是从那时开始,“筑京观”就成为了旗人的恶梦,对于他们来说,最害怕的就是碰到忠义军,然后被忠义军筑了京观。此时,这山海关被忠义军夺占消息,自然的让他们联想到了京观,联想到了那黄河畔巨大的高冢。
一句“筑京观”,道出了所有人内心的恐怕,对于这些曾经“从龙入关”经历过入关时屠杀的人们来说,他们一直以来最担心就是有朝一日,汉人的刀子会落到他们身上,当年他们入关的时候是“不分良贱,尽行诛戮”、“民贼相混,玉石难分。或屠全城,或屠男而留”,更有甚者还在那里寻找借口说道“君,父也;民,子也。父残其子,情理之所必无。”如此一来“人民多遭惨杀,田土尽成丘墟”,江南各省“大兵所至,田舍一空”,那个时候,他们曾幻想着“况诛戮所以惩有罪,岂有无故杀人之理?……无故而屠戮者为谁?民肯从此回想,疑心必然冰释。”。
但谁都知道,这不过只是为屠杀寻找的借口,汉人永远都不会忘记大清国的官府充斥着的“屠全城”、“尽行屠戮”、“杀无赦”、“全家斩”、“全村斩”的言语,当然这不是言语,而是事实。
汉人不会忘记,旗人自己更不会忘记,他们当然知道,汉人不会忘记,所以现在才会害怕,才会担心,才会担心有这一切会落在他们的身上。或许,他们曾几何时曾气势汹汹的言道着“大兵一到,玉石俱焚,尽行屠戮”,但是现在,他们同样恐惧着“尽行屠戮”,恐惧着汉人的刀子会落到他们的身上。
“杀!”就在一声“筑京观”让所有人都骇得说不出话来的时候,突然一声恶狠狠的言语响起,是鳌拜。只见他恶声说道。
“他们想拿咱们筑京观,咱们就杀尽天下的汉人,即便是死,也得杀尽这天下汉人!”如果是在过去,或许,鳌拜这么说的时候,还会有人附和上一两句,但是现在,当鳌拜话声落下来的时候,所有人都沉默着,即便没有人赞同,也没有人反对。之所以没人赞同,是因为大家都知道,汉人是杀不尽的,而且,他们一但赞同了鳌拜的建议,那可真就是把活路全都堵死了。而没人反对是因为……杀汉人,真不是什么事,有什么好反对的,大清国就是靠着杀!才坐了十几年的天下。若是没有这个“杀”字,恐怕早都灰溜溜的逃回关外了。
“鳌拜,现在最要紧的是如何应对!”最终,还是福临打破了沉默,身为大清国的皇上,他可不指往着一时的意义用事,毁了大清国最后的生机,现在最重要的是如何保住大清国。
“出关!”已经差不多回过魂来的苏克萨哈直接说道,
“皇上,现在咱们非得出关不可,这山海关许是陷贼了,可长城上的其它各隘口却全都在咱们手里头,现在出关还来得急,赶紧出关,抢在盛京陷贼之前,把明狗赶出去,若是丢了满洲,咱,咱大清国,可就,可就……皇上,再不走,怕是来不急了!”
苏克萨哈说出这番话的时候,当然不仅仅只是为了大清国,他同样也是为了自己,他甚至还幻想着大家抵达盛京之后,解了盛京的围,然后他的家业不至于落入汉人之手,所以他才会这么言语诚恳的请皇上撤往关外,收复满洲。
“皇上,苏大人所言极是,再不走,怕、怕真让汉人给留在这了……”苏克萨哈这么一提醒,众人立即意识,或许大军还师满洲,还能一线希望保住盛京的家业,于是无不是纷纷出言赞同,而在他们出言赞同的时候,同样身为议政大臣的索尼,却沉默着,他同样把这些年“积攒”家当都送到了盛京,相比于其它人还把希望寄托于皇上领大军解盛京之围,索尼却很清楚,盛京已经没救了。
“皇上,这满洲是我旗人的根本,若无满洲,我旗人又如何为旗人……”就在福临心动的时候,索尼突然开口说道。
“皇上,即使是皇上领兵回了满洲,恐怕盛京已经为明狗所占了!”在众人还未反驳的时候,索尼便直接了反问道。
“朱贼所部最擅攻城,以盛京之兵,至多只能守数日,恐怕现在盛京即便是不为敌占,亦已经几近陷落,大军返还满洲兵,若是盛京陷贼,到时候十几万大军、几十万妇孺,又该如何?衣食如何解决,恐怕不待明狗打过来,只要再等几个月,等白毛雪下下来的时候,咱们旗人就会给冻毙在满洲的冰天雪地里!”索尼的提醒,这才让原本只是关心着自家家当的众人意识到问题所在,一但盛京陷了,即使是他们回到了满洲又能如何?非但夺不回家业,甚至还可能冻死、饿死在满洲的荒野上。
“那,那现在怎么办……”福临的言语一慌,有些紧张的看着索尼,目中甚至带着些祈求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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