链条依然咔啦咔啦响着,车头还有些摇摆。
刚刚摔在地上那一下,显然给这破旧的自行车造成了不小的伤害。
但起码还能前行。
人民大道,解放街,新民路,环城路。
越往前走,路远就骑得越慢。
骑得越慢,他心里就越忐忑。
从环城路铺满石板的小巷穿进去,巷道两旁爬满湿漉漉的青苔,混杂着泥土的气息扑鼻而来。
有些人家的灶台就搭在院子里,菜下锅的时候,滋啦一声响,香味溢得整条巷子都是。
小时候,他和伙伴们在这巷子里追逐打闹,长大后想再回去看一眼,却只看到一栋栋数十层高的楼房立在那儿,灰色的钢筋水泥笼罩了半个天空。
在他愣神的时候,不知不觉到了家门口。
下车,推门,不动。
咔哒,门上的铁锁一晃。
他恍然,上下掏兜,终于摸到钥匙,插入门锁。
腐朽的木门缓缓推开,天光从屋子的檐角倾泻下来,打在院里唯一的枣树上。
树下的躺椅轻轻摇晃,几片落叶飘零而下,落在青石堆筑的井边。
他走到井前,撑了一下摇杆。
晶莹剔透的井水哗地喷洒出来,路远双手接着,送到嘴边喝了一口。
清冽冰爽!
他贪婪地喝了几口,又将脸埋在捧着井水的双手中。
冰凉的井水刺激着他的每一根毛细血管,那种感觉如此真实,真实得让他忍不住的欢欣雀跃。
回来了。
回来了啊!
他掩面而笑。
每个人年少的时候,都有属于自己的梦。
上一世。
退伍之后,迷途知返的他也曾经把乔布斯传倒背如流,励志书籍堆满了书桌。
也曾立志不凡,脑子里蹦出一个又一个想法,脑海中满是站在纽交所台前敲钟的场景,甚至还在心里纠正着自己到时候该穿的西装款式。
也想过在城市的中央,拥有一所有着透明天顶的房子,桌子上开满香槟美酒,朋友们带着一打一打的嫩模陪他喝酒唱歌,制造出都市夜晚特有的喧嚣。
当他死在床上的时候,他会遇见海明威,然后比着中指对他说,老子自杀的方式他妈比你男人。
更想过做一个不一样的人,随性自由,说走就走。
随身带着单反,人家拍天葬,他就传极光,塞维利亚大教堂人潮汹涌,他就一定要在WYN的斯特凡呆上一天一夜。
但这些都没有发生。
上一世,这些幻想终究停留在幻想的地步。
他没有公司,没有敲钟,没有女人等他,没有自己的房子,房东每天在催着交租。
他离开家去过最远的地方是一百公里外的湖里坑,那里有个矿场开工,他高中毕业后,曾经在那有一份工作。
这辈子,不想再下矿了。
他嘿嘿笑着,井水混着泪水一起从脸颊落下。
“路远!”
正当他又哭又笑地感慨着的时候,门外忽然传来一声呼喊。
他一愣。
门外站着两个少年。
另一个胖乎乎的,白色短袖外面挂着个粉色背背佳,正探着脑袋往院里张望。
一个高高瘦瘦,嘴唇刚开始有细细绒毛,头发糟乱,手扬得老高,嘴里还喊着。
“我们去你们班找你来着,你怎么这么快?不会是被唐婉拒绝了所以交白卷来着吧?”
“滚滚滚,这事怎么就传那么快,没两小时就都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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