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吹着土坯房窗户上破旧的塑料布,将寒风带进屋内。
屋内的陈设十分陈旧,一个小女孩坐在炕上大哭着,长时间没粉刷而变得乌黑的墙壁上,钉着一本日历,已经被撕去了大半,最外面的那一页上写着:【1990年9月1日庚午马年】
这一年,在国际上后来被定为“国际扫盲年”。
而在村庄的这一户家庭里,固执的父亲正在让八岁的小女儿放弃上学。
听着姜小薇的哭声,父亲姜福田怒了,呵斥道:“你哭什么哭?上学就是赔钱,上几年学就耽误几年的事,到时候不还是得嫁人?不许去!”
姜小薇哭得更厉害了:“我……我想上学……呜呜呜……”她坐在炕边,双脚不住踢动着,把脚上的布鞋踢到了一边去。
母亲李秀英坐在她旁边,轻抚着小薇的后背,劝道:“你爹说的没错,咱女娃娃,上学有啥用嘛。”她从旁边破旧的衣柜上,打开抽屉,拿出了一瓣橙色的,看上去的样子像橘子瓣一样的糖块,塞到了她嘴里。
母亲继续和声细气地劝道:“学杂费一共28块钱,咱不交学杂费,拿3块钱给你扯一块花布做新衣裳,再拿2块钱给你买糖吃,好不好呀,小薇?”
姜小薇被这么一劝,哭声也渐渐止住了,有些发怔地说道:“可我听陈校长说,读书就可以见到更广阔的世界,将来可以去更好的地方……”
“呸!”父亲骂道:“陈启明算是个知识分子吧,他不也照样回咱们水东村来了吗?还劝别人哩,我就觉得读书是赔钱,你以后少给我动这读书的心思!”
话说到这里,突然间听到砰一声响,一位少年踢门进来,正是姜小薇的哥哥姜俊。
那少年相貌英俊,气质沉稳,身上穿的衣服却很破旧,似乎并不是属于他自己的,而是“捡”的他父亲的旧衣服。
“听说你们不让我妹妹上学?”他开门见山,单刀直入。
“没错,怎么着?”姜福田作为父亲,态度则更加蛮横。
“不让她上学就不行!”
“不行?家里什么时候轮得着你说话了?”
姜俊冷笑一声,表现出他这个年纪所不具备的沉稳,说道:“我知道你有你所谓的道理,我跟你说也说不通,现在我是来告诉你的,我会想办法让小薇上学。”
说罢之后,姜俊把地下的鞋捡起来,穿在小薇的小脚丫上,拉着她的手,把她拉到自己身边,横眉冷对着父亲。
姜俊这冷漠和轻蔑的态度,让姜父感到自己的权威受到了挑战,一股怒火迸发出来,指着姜俊骂道:“行,你小子出息了,你出息你弄钱去啊!滚!”
姜俊又冷笑一声,拉着小薇的手走出门去。
还能隐隐听到身后父亲的咆哮之声,和母亲拦住父亲的声音。
西北地区的九月,还不算太为寒冷,姜俊拉着妹妹走到外面,感受着远处的风吹来,有些萧瑟之感。
他掏了掏口袋,一共就只有两毛钱,看着天上的大太阳,他苦笑了一下。
先去村里的杂货店,用两毛钱买了两瓶汽水,和妹妹坐在地头上喝。
往来的人,见到这场景都纷纷议论:
“姜家小子怎么了,这都一个多月了,都不好好干活,天天在地头出神,现在还在这喝汽水。”
“可能是疯了。”
“今天开学的日子,她妹妹也不去报道……”
听着这些话,姜俊的心里五味杂陈。
他原本是二三十年后穿越过来的,在另一个平行世界,他的家境颇为富有,是一个热爱文学的青年。喜欢阅读观影,看过不少书,对文学也有着不低的造诣。
可穿越过来之后,他到了一个农村的家里,这个家庭别说电视电脑了,连书都没有一本。穿越过来的时候,按照年龄是十六岁,却并不在上中学,而是在田间地头干活。
他虽然知道工作没有贵贱之分,却也不喜欢这样的生活,所以穿越过来的一个多月,都像魔怔了一样。
有时候父亲看他“不务正业”,过来骂他,他也不跟这“新父亲”计较,只是一个人躲得远远的,躲到没有人的地方,一个人呆呆坐着。
而在这段时间里,陪伴自己、安慰自己的,只有自己年幼的妹妹小薇。
她有的时候是拿一个鸡蛋,有的时候是摘一束花。
她不知道哥哥为什么而伤心,但是她知道她应该让哥哥开心。
一个多月过去了,姜俊还无法全部接受新的人生,无法全部接受新的家庭,却他真的把姜小薇当成了妹妹。
现在,这个妹妹却要因父亲的固执和无知,变成了一个“睁眼瞎”。这是姜俊不能接受的。
他喝完汽水之后,把汽水瓶往地上一摔,拉着妹妹的手,朝水东小学走去。
水东小学由一个院子和三间房组成,这三间房,一个是教室,一个是教室,一个是厨房。都是砖房,环境比村里的土坯房强多了。
姜俊领着姜小薇,走进办公室中。
校长陈启明戴着个眼镜,坐在办公室的书桌旁看一本书。书皮上写着《天龙八部》。
见到姜俊进门,陈校长把书放下,说道:“哦,是姜俊啊。小薇的事我听说了,我批准了,她可以不交学杂费,来教室旁听。”
听到这话,姜俊松了一口气,刚想说谢谢陈校长,但“旁听”这两个字一直萦绕在他的脑中,让他没法吐出话来。
“旁……旁听……旁听意味着什么?”姜俊的前世可是将近三十岁了,对许多事情都有所了解。他说道:“是不是别人有教科书用,小薇没有教科书用?”
陈校长沉默了一下,点了点头:“是啊。”
姜俊握着小薇的手,坚决地说道:“那我觉得我们还是不应该免除这个学杂费,小薇正是成长的时候,倘若因为她没有教科书而导致不合群,对他的心理健康可能会有所影响。”
听到姜俊的这一番话,陈校长脸上露出惊异的神情。“免除”、“导致”、“心理健康”这些词语,像是一个十多岁的文盲说出来的话吗?怎么听他的谈吐,还挺像自己在大学期间接触的那些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