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盘刹那。
年约二十四岁的美妇。
白皙、纤细、高贵。
总能用漂亮的鼻子辨认出店里的花。
每天都是那件红色的披肩,那套粉红色的和服,整整齐齐。
白绢古风的袜子,嗒嗒响的木屐,味道也十分典雅。
明明失去了视力,却喜欢在竹林山寺中散步。
撑着枫红色的纸伞,拜祭自己死去的丈夫常盘先生。
供品总是橘子和哈根达斯。
被猫或孩子偷了去,也不会太过在意。
就像历久弥香的清酒。
就像深不可测的古井。
就像难分真假的月光。
楚唯关注着这样的她。
关注她说起常盘先生时的活泼。
关注她照料女儿久远时的慈爱。
关注她买花时对其露出的善意。
关注她挥剑斩敌时泄露的肃杀。
明明楚唯还只是个十七岁的中学生。
靠着花店的兼职,才勉强够补贴学费。
这样的楚唯,竟然喜欢……
不,爱上一个失明的寡妇。
这大概是一件很脱轨的事情吧。
……
小镇名叫若狭湾,距离京都只有几十公里的山路。
因为靠近京都且盛产海鱼,千年来由鹰司家管理这里的鱼获与鱼税。
京都一半以上的海鱼都由若狭供应。
这里的真鲭被誉为天上的珍馐,历来是公家贵族桌上的必备。
飞鸟时代的若狭湾,也曾像大阪那样,作为大和朝廷的重要商业港口,日夜吞吐着大量的货物。
然而,随着国门逐渐向唐国放开,桓武天皇迁都山城国。海运政策不断向浪速地区(大阪)倾斜。
这座位于京都北方的海滨小镇,终于在数百年后,彻底沦落为只是给贵族们提供新鲜真鲭的港口,再也无法与大阪一较长短。
楚唯从西方大陆逃到了这座偏僻的渔业小镇,便立下长久居住的目标。
刚下了电车,站在公园的山冈,他看到了夕阳中,渔船丰收归来的景象。
日落大海,港口染上枫叶一般的颜色,渔民们提着大个儿的鲭鱼,相互炫耀。
朴实到直通心灵的笑声,没有半点儿表情与动作相互分离的虚伪之感。
强烈的情绪渲染,让他暂时忘记了大城市里的尔虞我诈,以及那种姐姐们对他无情的索取,造成躯体上的痛苦。
他想啊,如果能够在这座既没有权贵关注,也没有富豪在意的渔港上,嫁一个老实厚道的渔家女子,认识几个忠肝义胆的邻居朋友,生两个健康的孩子,喝两口小酒,开开货车,每天躺在自家的渔店上晒晒太阳。
也许远比成为东大的毕业生,忙碌于东京都的看似精致唯美、其实繁琐无聊的人际交往,要好上太多了。
负责介绍工作的久我小姐,并没有因为楚唯是个外国人而歧视他。
相反的,楚唯刚出现的时候,她满脑子都在想着要给这个来自外国的小伙子,介绍几个家境不错的对象。
因为少子化与老龄化问题越发严重,‘儿童厅’成立之后,规定所有具备生育能力的年轻人,哪怕是愿意留在这里的外国人,也被国家视为重要的公共财产。
楚唯是宝贵的男孩子,在这个男女一比五的世界,没有女孩儿会认为自己高贵到可以挑剔配偶。
若狭的男孩子并不多,一万五千人里,只有一千五百人是男性,未婚的适婚人口只有二百左右。但女性却是这个数字的十倍。
随着人口城市化和老龄化进程加剧,这个数字还在继续减少,工业化的配对生育,把人当做零件一样配适,可能会变成一件不得以的事情。
留下楚唯至少可以解决一到三个适婚女性的单身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