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洋人明显有些不太乐意地犹豫着说道:
“只希望封主编如实报道,不要歪曲事实,要知道现在华洋矛盾很尖锐,外界对我们英吉利资方有一些误解。”
“这您大可放心,我们新闻工作者的宗旨就是实事求是,如果您不相信我,可以监督我的每一个问题。”封小岳笑着说道,“实际上,您不正在这样做吗?”
接着他又补充道:
“有实际采访做出的报道,总比被你们阻拦在外,全凭想象写的新闻要好。”
“你们可以阐述自己的观点,把舆论往希望的方向引导。”
赫兰德摸了下自己的头发,若有所思:
“你说的有道理。”
“那么你想参观哪里?”
封小岳笑吟吟地刚想说出自己的目的地,就看到对面闪出来两个人,其中一个大声叫道:
“封主编,可找到你了!”
笑容瞬间凝固在封小岳脸上。
原来郝建在灌木丛后偷听了半天,眼见封小岳巧舌如簧,轻易就获得了进入内部区域的许可,当即就拉着张天志跳了出来。
这么好的机会,谁错过就是傻!
“这二位是?”赫兰德顿时变得警惕,看向封小岳。
“是,是跟我一起来的记者。”封小岳硬着头皮说道。
“刚才怎么没看到他们?”
封小岳咬牙切齿地从牙缝里蹦出几个字:
“实习生!”
“我让他们四处看看,锻炼实地采访能力。”
赫兰德一听这个脸色就不好看了,你刚才还说让我监督你,合着一早就派人私下里接触工人去了。
玩声东击西呢?
这个时候,郝建赶紧打圆场:
“封主编,这地方太大我们迷路了,一个人都没见到。”
封小岳瞪着郝建,恨不得把他撕碎了吃掉,但表面上还要装作安慰不成器的手下:
“辛苦你了,接下来跟着我走吧。”
两人屁颠屁颠地跑到封小岳后面站好,尤其是郝建,从怀里掏出小本本和笔,装的二五八万一样。
赫兰德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们一眼:
“我希望接下来,没有任何不得体的行为发生。”
“一定一定。”封小岳险些没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之后,几人在赫兰德的引领下,进入了一个又一个区域,按照他的安排,采访工人。
配件车间,打磨车间,冼削车间,工人宿舍……十几个地方走下来,封小岳并没有表现出不耐烦的情绪。
“那是什么地方?”
封小岳指着右前方一处钢铁结构的厂房,状若随意地说道。
六个身穿红色军服,白色长裤,背挎步枪的洋人士兵,分成两列守在厂房门口处。
在他们背后,是一座全封闭的哨亭,亭身中央位置,探出几根黑黝黝的枪管。
而围着厂房周边,每隔十几步,就守卫着一个士兵。
几乎在同一时刻,郝建与封小岳心中明白了,这就是角川荣治在手绘图上标注问号的地点。
“没什么,这里不归我们管,属于港督府直辖。”赫兰德脸上有些慌张,但随后就掩饰过去,“咱们去其他地方看。”
就在这个时候,厂房的大门打开,从里面走出两个人,其中一个是头发花白的洋人老头,另一个则是三十岁左右的东方面孔。
他们一边走一边交谈,其中洋人老头似乎在交待什么事情,男人不住的点头。
封小岳眼睛瞬间亮了,堆着笑容小跑上前,做出要和两个人握手的姿态。
“两位先生,下午好,我是《港岛民报》的主编,想对你们做一些采访。”
洋人老头明显听不懂华夏语,一旁的男人向他翻译后,才摆摆手表示拒绝。
“请问您是约翰.克里斯托弗先生吗?”封小岳快速,含糊不清地问道。
他必须冒险,如果这个陪同的年轻人,就是曾经传递情报的华人助手,必定会明白他的意思。
因为克里斯托弗的名气,仅限于军工业,外人根本不会听说过。
退一万步讲,如果他认错了人,也有其他的理由搪塞。
果然,那个东方男人眼神惊讶地看着他,嘴里翻译的话却变成了:
“这位记者先生问您的薪水是多少?”
“麻烦你告诉他什么叫做礼貌。”洋人老头勃然大怒指着封小岳的鼻子骂了一句,然后掉头就走。
“我叫黄光曦……”
男人只来得及说这一句话,赫兰德就匆匆跑过来,隔开两个人,他只能无奈地跟上洋人老头。
“封先生,你似乎又违反了我们的约定。”赫兰德面带温怒之色,“我在考虑要不要提前结束这场采访。”
眼看自己的目标就要走远,封小岳急的眼都红了,这个该死的洋鬼子来的这么快,差一点就能要到黄光曦的联络方式……
鬼知道下次还能不能进入太古船坞!
就在这个时候,郝建突然大叫一声:
“疼死我了!”
所有人都被他吸引目光,只见他捂着肚子身体剧烈地颤抖着,脸上痛苦地几乎要哭出来。
“我忽然肚子疼,哪里有厕所?”
郝建声音急促地叫嚷着:
“要,要拉出来啦!”
赫兰德脸上露出嫌弃厌恶的表情,指着一个方向说道:
“那个车间最近。”
郝建一溜烟地小跑去他所指的方向,弓着腰就像随时都可能憋不住的样子,姿势滑稽又可笑。
封小岳错愕了一下,马上就明白了郝建为什么刚才叫的那么大声。
于是他嘴角咧开,陪着笑说道:
“不好意思,赫兰德经理,看来采访还需要等一会儿结束。”
而另一边,黄光曦却像什么都没听到一样,脚下不停,跟着洋人老头渐行渐远,转过一个角落,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