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崎屿贡女,走快点!”
八月雨季,崎屿船只停泊在禹国边界的海陆岭。
在海上颠簸数月的贡女们套着手铐脚链,在杂木丛生的泥道上蹒跚前行。
晨曦照不散林中迷雾,押送官兵挥着麻绳鞭子,像对待畜生般催促贡女们。
七岁的吉琅樱紧跟在母亲汝湘身边,她的脸蛋沾满泥灰,头发毛躁不堪,琉璃瞳却澄澈透亮。
“啪!”
汝湘残破的衣裙被鲜血染红,结痂的伤口再次血肉模糊。
吉琅樱连忙“噗通”跪地,她的双手紧握在胸前,琉璃明眸涌着泪水,“别打我娘亲,求求你们......”
哀求没有换来怜悯,官兵们反而兽性大发,他们加重鞭打力度,嘴里还不断叫骂。
沾着海水鞭子疼痛钻心,吉琅樱小小的身躯踉踉跄跄,粗布麻衣扯着她的皮肉,让她哭地声嘶力竭。
“住手!”
青涩却铿锵的男声让鞭打戛然而止。
吉琅樱抬眸望去,只见走在队伍前方的俊朗少年乘马折返,他穿着紫绸华服,额前绑着绣纹黄带,麦铜肤色更显眉眼间英气十足。
为首官兵柯宗抱拳作揖,语气却无丝毫敬意:“在下只是例行管理。倘若贡女逃跑,耽误了崎屿对禹国的敬献,怕是身为崎屿世子的您也担待不起。”
少年紧蹙起眉头,心中愤慨却无力反驳。
他深知崎屿归顺禹国是大势所趋,身为附属国世子的他陪同随行,美其名曰进禹游览,实际也不过是禹国人质而已。
要是在押送途中出现任何失误,他必然会被降罪。
可崎屿贡女受尽折磨,他怎么能袖手旁观?
思索半晌,少年跳下马背,一把抓起柯宗衣领,佯装动怒道:“我再不济也是世子,不想人头落地就放尊重点!”
内侍渠良赶忙摆手,高声劝道:“殿下息怒啊!”
少年自然知道分寸,但他还是瞪着怒目,雕刻刀从另一只手袖里滑出。
他猛地向柯宗靠近,威胁道:“雨天路滑,距贡女入宫期限仅剩不足三天,你要是想耽误西川王的一番美意,就继续打吧。”
话语间,少年悄悄割断柯宗的系在腰间的钥匙绳,并将雕刻刀收回进衣袖,顺势用力把柯宗推搡出去。
他趁着柯宗踉跄之时,迅速转身将钥匙揣进怀兜,随后便镇定自若地跨上马背,调转马头。
“谢世子宽恕。”柯宗没再作揖,态度也满是敷衍。
他明面上是禹国官兵,实际是西川王的心腹。
此次贡女敬献就是为了让西川王获得禹国这一大靠山,好让他顺利夺得崎屿王位。
权衡利弊之下,柯宗大手一挥,命令官兵们停止鞭打。
他冷眼盯着少年的背影,阴险道:“言翊,我们走着瞧。”
落日西垂,海陆岭气温骤降。
众人终于到达驿站,官兵们在屋内把酒言欢,贡女们拥挤在屋外窄矮的木柱牢笼,任凭雨打风吹。
吉琅樱蜷缩在母亲怀里,她望着纸窗上觥筹交错的身影,肚子饿地咕咕作响。
“对不起。”从卧房偷偷溜出的言翊蹲在牢笼前,语气稍有失落,“我不能把你们带回崎屿,但我希望背井离乡的你们能有好出路。”
语毕,他已经打开牢门,贡女们倾尽逃出。
吉琅樱怔怔望着言翊,她不知其是谁,更不知其用意,却将其那纯净的黑眸和绣纹黄带牢记在了心里。
“快走啊。”言翊握上吉琅樱的手腕,把她从牢中拽出。
吉琅樱甩开言翊,她一手抱着木柱,一手摇晃着陷入昏迷的汝湘,“娘亲,娘亲你醒一醒。”
汝湘缓缓睁开双眼,她吃力地爬出牢笼,牵着吉琅樱落荒而逃。
夜幕挟持雨水,贡女们赤脚在泥泞的道路上奔跑,追来的官兵手持火把,喧闹的马蹄惊起鸟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