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江岸,陈伟同拿熊皮跟船家换了身冬衣,沿着官道一路向西而行。
奇怪的是,出了荆湖路后,所过之处,却甚少看见王朝末期那种赤地千里、民不聊生的景象,进入姑苏地界,更是一派歌舞升平,恍如太平盛世。
此时已是二月底,北方仍旧寒风凛冽,江南一带却已透着春意,又恰逢新一年的省试在即,到处可见结伴南下的书生,一个个意气风发,恨不能挥斥方遒,这也带动了平江城的娱乐产业,天刚擦黑,勾栏瓦肆就迎来了第一波顾客,陈伟同也是其中之一。
古代背景的武侠世界,最吸引人的自然是武功绝学,那排在第二的是什么?
别人怎么想的不清楚,但对母胎单身了二十多年的陈某人而言,那操持着古老行当的特殊场所,有着无法抗拒的诱惑。
事实上他早在路过扬州时就光顾过一家勾栏,可他不知道这行当里的道道,傻乎乎坐在那里听了一夜曲,啥也没有干成。
陈伟同前脚踏进店门,当下就有个低眉顺眼的小厮迎了上来,笑吟吟道:“小郎君面生的紧,第一次来我们兰香院吧,我家若薇娘子歌喉婉转,乃是平江一绝,定教小郎君不虚此行。”
有了上一回的失败经验,陈伟同这次学精明了点,不听小厮吹嘘,扔出一颗黄灿灿的金豆子,开门见山道:“少折腾那些没用的,小爷今晚要在你们这里过夜,听懂没?”
小厮捏着金豆子送到嘴边咬了一口,脸上更添几分了恭顺,说道:“懂的懂的,我们这里的小娘子最是水嫩,侍候人的功夫也是一等一。”
这回总算对了。
陈伟同心头一喜,脚步都轻快了三分,要不怎么说古代就是对男人好呢,只要掏的出银子,就连一点心理负担都不会有,更不用担心忙活的时候被人破门而入。
他跟在小厮身后,装出一副老司机的模样,款款登上二楼回廊,眼光不经意扫向一楼大堂。
相比二楼的冷清,大堂里十多张方桌座无虚席,觥筹交错的喧嚣声中,穿插着娇滴滴的莺声燕语。
还有那花台上的曼妙身姿,像是一团熊熊烈焰,烧的人口干舌燥。
陈伟同一边憧憬小厮嘴里水一样娇嫩的小娘子,一边回忆着曾经无数次深入研究过的学习资料,不觉心跳渐渐加快,体内自行运转的九阳真气也有了躁动的迹象,让他仿佛置身烈日之下,周身热气蒸腾,燥热难当。
忽然,身前一扇房门洞开,蹿出道精瘦的人影,伴随着一股刺鼻的酒臭味,趔趔趄趄扑了过来,陈伟同反应快,侧身避了开来,他身旁的小厮却被那人抱了个满怀。
小厮被那人身上的味道熏得直往后仰,两只手也下意识用力想要将其推开,却没想那人看似一副行将就木的鬼样子,一身力气却出奇的大,一手揽住小厮的脖子,就让他怎么也挣脱不开。
“噫……美人脸似花含露,嗝儿……”那人一双醉眼迷离,抬起另一只手中那根点缀着几粒花苞的桃枝,抚过小厮惊恐的面孔,怪声唱道:“玉树流光照后庭,花开花落天长久,落红满地、落红满地……归~寂~中~”
“疯了,又疯了,”小厮扯着喉咙大声嚷嚷,“菡娘子,菡娘子,赶快出来,你家哥哥又疯了……”
他这一嚷,声音经盖过了楼下大堂的喧闹,引得一群欢客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
陈伟同见此情形,连忙转身背过脸面,楼下的那群人里不乏武林豪侠,他可以不要脸,可郭破虏和他那一大家子还要颜面,万一日后传出郭大侠的公子小小年纪就流连妓馆传言,让人郭靖还怎么有脸号令群雄。
“好哇,”楼下一位紫衣公子忽然拍案而起,手指朝着这边一点,“我道是谁在此作犬吠声,原来是你这贼配军,上回没打死你,今日竟还敢出来聒噪,哥哥们,与我将那鸟人拖下来。”
跟那紫衣公子同桌的几人闻言,相互对视了眼,同时起身,不疾不徐地朝楼梯口走来,作陪的姑娘们怎么拦都拦不住,一众欢客看热闹不嫌事大,非但没有一人劝阻,反而纷纷起哄。
就在这时,刚刚洞开的房门里,走出个一袭浅红罗裙的少女,抹着泪抢上前去,拖住那醉汉的胳膊,死命往外拽着,嘴里还带着哭腔:“哥呀,快跑哇,被他们捉着,会打死你的。”
“菡娘子,你别拽了,我脖子要被你哥勒断了。”小厮嚷嚷着,挣扎的同时,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了一旁站着陈伟同,“求郎君搭把手,救小人一救。”
陈伟同被这一通闹腾,搅的瞬间没有了好心情,要不是心里的那点兴致还没消散干净,他早拍拍屁股走人了,看了眼那罪魁祸首,他探手一指,点在那醉汉肋下一处穴位。
醉汉吃痛之下,浑浊的双眼瞬间变得清明,再看夹在腋下的小厮,急忙将他推了出去,又看了眼另一侧的罗裙少女,眼中神色复杂无比。
“他们上来了,你快走,快走。”罗裙少女顾不得其他,眼看楼下几人上了回廊,推着醉汉就要往另一侧走,可那醉汉虽然已经清醒过来,却仿若一具被抽离了魂魄的行尸走肉,没有一丝生气。
脱离了束缚的小厮望着两人背影,竟也没有抱怨,只是低头轻叹了一声“可怜”,就避开了一个身位,任由楼下冲上来的几人恶狠狠扑向他们。
陈伟同还有正事要干,不愿在此节外生枝,对那两人背后的故事也不感兴趣,他拍拍小厮肩膀,示意其继续引路。
可就在此时,一道极为短促的破空声,忽然从对面的二楼回廊,传向这一侧回廊的尽头,扑向罗裙少女二人的领头壮汉脚步一顿,缓缓软倒。
陈伟同的目力远超常人,不止看到打中那壮汉的钢珠,也看清了射出钢珠的那位青衫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