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看见刑罚吗?!”上校喘着大气。
众人摇了摇头。
“那还不赶快把海水提上来!”
上校下达命令后,海军们开始分头行动。他们各自找来一个木桶,从船檐悬挂至船底,舀上满满的一桶水,提至原来的位置上。
“还在等什么呢?”上校又发话了。
话毕,那个长相奇丑的海军向前一步。“知道这一天,我等了多久吗?”
他提着一桶快溢出来的水桶,咧着嘴角,不停地在对方的周围打转,可下一秒,却惊悚地出现在他的身后。猝不及防,一桶海水朝他的脊骨位置,泼了过去!
那是一块牛肉放在砧板上,浇上热油瞬间发出滚烫的声音!他似乎撑不住了!咬牙切齿地,攥紧拳头,强行闭上眼睛。
下一位,是高佬。
他提着水桶,因其身高的关系,晃晃荡荡。他抬起水桶,让水能够缓慢地流过肩胛骨。因为,那是背上唯一一块没有伤口的地方!
演戏完毕,生面孔们向其投以质询的眼光,却碍于上校的存在,抑制了怒火。
按照交叉顺序,又轮到他们了。
他,相貌平庸,沉默寡言,可那双不停左右打量的眼神叫人心神烦乱。他绕到他的背后,直勾勾地盯着每一寸伤口。正当上校即将脱口而出,为什么还不执行命令的时候,水却从他的指缝之间缓缓流出,就像是在一片长期暴晒下的土壤,水突然从四面八方从伤口流向根处。
浇筑完毕,他依旧保持沉默,回到位置上,嘴角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
轮到矮子登场了。
他一路哼着小曲,三步并作两步,把桶抬高,虽然木桶的长度与其身高不成比例,但他还是努力地抱着桶底,将水桶泼至半空之中!
意料之中,他摔倒了!也许是甲板湿滑的关系,也许是重心失衡的关系,总之,他摔了一个四脚朝天,众人捧腹大笑。不过,这不打紧,因为从他一瘸一拐,偷偷眨眼的隐蔽动作来看,这是他设计的拙劣表演。
该他们了!
他的左脸有一条伤疤,从左额沿着鼻子一路贯穿到嘴角。他一路骂骂咧咧的,暂时听不清在说些什么。“瞧见这条伤疤了吗?”他怔怔地站在跪地男人的背后。“混蛋!这可都是拜你所赐啊!”他一把抓住他的头发,头朝后仰。“你知道我这几年是如何挺过来的吗?啊?”他手上的动作没有停止,目视远方。“当时,我在你的身后...眼看你手无寸铁,以肉搏战的方式以一敌五!原以为,占尽上风的你就快要结束这场战斗!谁知,那该死、狡猾的海盗从甲板底下抽出藏好的马刀,一刀向你劈去!而我,不能总是再做一个缩头乌龟!我立刻上前抱住海盗,替你正面挨了致命一刀!现在,街道上的人看到我,就像是看到怪物一样......爱人,也离我而去,我只好把三岁的儿子送进了孤儿院,也因为那一刀,鼻骨塌陷,呼吸困难,半夜常常被噩梦惊醒......”
听闻刀疤的一段感慨之后,生面孔们悲愤交加地看着跪地上的他,恨不得将其碎尸万段。老面孔们却一直是从头到尾,如黑夜般死寂。
“伤口能够愈合,心灵也无法愈合......”他继续说道,手捂伤口,好像那是撕心裂肺的痛。“你倒好,居然学起当海盗来了,啊?你这是在讽刺我嘛?”话毕,他将水桶一股脑地全部洒下,犹如打开铁笼里的猛兽,猛爪、獠牙、重量,在那一刻尽情地宣泄......随后,将桶重重地砸在地上,表达自己的不满。
“到你了!”上校指着凯莉。
他的身体跟着颤了一下,撅着嘴巴,眼里仿佛在说:不会吧?这么快就轮到我了吗?
他提着水桶,每走一步都非常吃力,抬起水桶也是,软绵无力,直到里面的水还没泼完,就哭着跑开了......
“终于轮到我了吧!”
是的,剩下最后一个海军了。他相貌平凡,身材瘦小,走起路来重心偏右,但他提的水桶比任何人都大。“真是不好意思啊!我找了一圈,没有找到比这更小的水桶了!”他挠挠后脑勺,好像这是他的错一样。“啊!说起来也真是奇怪啊!这个澡桶里面居然满满的尿味啊!也不知道是哪个天杀的,居然往这里面方便啊!所以......就让我送你一个全身浴吧!”话毕,桶里的水就像宣泄直下的瀑布,“唰”的一声,从头淋到脚底,就像是在红墙上,再涂抹上一层殷红的涂料,染红了整个甲板。“呸!”这还未完,又朝他的后背吐了一口口水。
这个侮辱式的行为,引发了老面孔们的强烈不满,他们卷起衣袖,准备上前对他收拾一番,却被上校一个凶狠的瞪视,给拦了下来。
“成为海盗,就应该遭到唾弃。”上校如此说道。“好了,闹剧也该结束了,全员回到各自的岗位上去!”
在上校的命令下,他们当中有人带着无言的哭泣,不时回头张望。当然也夹杂着无尽的嘲笑,在这艘偌大的军舰上肆意的回荡着。现在,甲板上就只剩下上校和他,两个人了。
“对你来说,这是一场漫长又无聊的回忆吧?”
湿发之下,看不见他的任何神情表态,他的双腿就像铁钉一样,牢牢地凿在甲板上。
“好了,我也得换一身新的衣服了,我可不想被海盗的血弄脏了我的裤子。”上校收起九尾鞭,别回腰间。“对了!”他停驻在舱门口。“希望将来,我们在大海上可别相遇,因为:大炮无眼。”
“嘣!”舱门关上。
停驻在次桅顶上的海鸥,在观赏完这一场闹剧之后,像开了弓的箭一样飞向高空,再也不见。看来它的心里也清楚,他的海军生涯到这里就正式谢幕了!
等等,他又动了。
他拨开垂湿的黑发,露出宽宽的额头与牙龈,靠着四肢的仅有的一点力量,挪动着自己的身体,透过船栏,跪望着南180°方向。
是的,他把希望都放在那个叫做阿布的男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