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敬潇闻言,怔愣片刻,忽然暴怒,目眦欲裂,指着应迩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应迩……!你找死!”
应迩忽然一笑,眸光灿灿,有流珠暗转,那是她蓄着不敢往下落的泪珠:“应迩,三年前就死了,我应家,三年前就被陛下您朱笔御批满门抄斩了!您忘了吗?我应家,是为何而死,您忘了吗?是谁亲手将我们应家满门推上绝路的,您也忘了吗?是您啊!是您亲手害死了我们应家满门,是您亲手把我们应家推上了死路,让我们背负了这些不该由我们来背负的罪名,是您啊!”
慕敬潇看座下跪得端端正正的少女,恍惚间想起幼年时跟在他的二儿子屁股后面撒野的小丫头,一口一个陛下叔叔,怎么改也改不过来,她有时叮嘱郑得喜给自己的茶里加些参,有时又跑去找御膳房的总管减掉他膳食里的油腻之物。
这姑娘,也是个善良纯真的孩子啊。
神思一转,又想起她害怕自己认出她,故意绷带遮面,摆出唯唯诺诺的样子,却在谈话间直截了当地告诉他,他老了。
她也曾是自己身边,唯一一个说真话的孩子啊!
小时候,他想过把这孩子许给二儿子当正妃,青梅竹马,举案齐眉。
长大了,他还想过把自己的女儿交给她,让她们白头偕老,比翼双飞。
呵。
这是造的什么孽。
当即呵笑两声,往后退了两步,目光里转瞬苍老下去,抬眸间,又挥手道:“拖下去……凌迟处死!”
应迩闻言,也呵笑了两声,站起身来,目光凛冽,眼见着有守卫从四面八方赶来,要捉拿于她,这便拿出袖中断箭,高高举起,厉声道:“我看谁敢!”
守卫们一见她手上拿的,真是天子御用的雕龙金箭,面面相觑哪还敢再上。
“陛下忘了吗,这支断箭,是您亲自赐给我,保我一条性命的,君无戏言,君无戏言啊!”
慕敬潇怒极:“这箭,是孤赐给林安,而不是赐给你这个应家余孽的!”
应迩闻言,倏忽大笑出声,笑得流出了泪来:“你怕了,你连真相都不敢去面对,难道……为了杀我,连自己的话,都不惜去推翻吗!”
说罢,抬起头来,又怜悯般加了一句:“我们轩辕,居然有你这样的昏君!”
“应迩……!”
她左右都是必死无疑,哪里还在乎什么旁的,这句昏君,她忍了三年,终于可以当着他的面骂出来了!
慕想宸终于再听不下去,淡淡站起身来,走到她身边去,掀袍一跪,朗声道:“父皇,应神医,不止一次救过儿臣性命,如今,小迩是应家医术唯一的传承,亦是保儿臣性命,唯一的可能,儿臣……与小迩,乃是同心同命,她死,儿臣只能为她陪葬,只有她活着,儿臣才可以活着,还请父皇,饶小迩一命,更……饶儿臣一命。”
应迩看着他,又看了看跪在他身侧的王孙,两个人的神色,如出一辙。
当下哪里还看不穿,出卖自己的,不是王孙……
是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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