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道如此罢了,你能捡回一条性命,便当知足。”九无妄见她不喝酒了,这才放心往廊柱上一靠,劝慰道。
昨日这一遭,实在太过惊险,他下了朝竟是什么都不知道,猛然来人传了五殿下丧讯,他才惊觉这丫头竟已在宫中逃过了这一劫。
但……
此事又为何和这个陆不违扯上关系,他却更是什么都不知道!
思及此,便又紧紧攥起了拳头,微微敛起了眸子,凶光毕露,周身都弥漫出了杀气。
这次若不是这陆不违挺身而出,他不用想也知道,苗头会直指这个小丫头,她差一点身涉险境!而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甚至只能后知后觉!
这样的事,他不敢想也不敢再让它发生一次!
“知足……呵。”她忽然冷笑一声,一双清澈透亮的眼只剩满满的嘲讽与轻蔑,“陆家满门算陆太医在内一共十二条人命,再加上十公子,我身上又背了十三条人命,知足?我当如何知足?”
她忍不住,斟酒仰头又是一杯,浊酒烫喉,火辣辣的才算是好受些。
“林安……”
“这世道真不公平,为什么死的是陆太医一家,为什么死的是十公子,为什么该死的人不死,不该死的却死了?恶贯满盈的逍遥法外,至善至纯的却不得好死,甚至连一块碑都不能立……”
九无妄见她歇斯底里,眼角荧光闪闪,只叹了口气,道:“林安,我不知道你走的是一条什么路,也不知道你到底背负着什么,我说过,你不说,我便不问,我会陪你到你愿意说的那一天。但……这世道本就不公平,区别只是你接受与否,想要活下去,除了顺应这不公平的世道,别无他法。”
应迩别过头,不愿让他看见眼角珠泪,抿了抿唇,又为自己斟了杯酒,仰头一饮而尽。
九无妄忙伸手去夺:“别喝了,你快醉了。”
她却偏偏将酒藏到身后不让他夺,转头挂着泪痕又故作嬉笑道:“我说了,我们家乡好酒,不论男女老少,酒量都很好的。”
他眼底闪过一丝心疼,忍住了想替她拭泪的手,反而挑眉道:“哦?你的家乡?”
“对啊,在我家乡,但凡有女儿出生,父亲都会亲手酿一坛黄粱酒,埋在地下,待女儿长大成人一朝出嫁,再取出来宴请乡邻,便是所谓女儿红,但若女儿早夭,没能等到出嫁的那一天,这坛在丧礼上喝的酒,就叫花雕。花雕,即花凋之意。”
“你也有一坛黄粱酒?”
应迩这便笑着点了点头,提及父亲,眼底便涌出几分孩子似的自豪来:“是我父亲亲手酿的,我奶奶说,他在我出生前,担心自己手拙酿不好这坛女儿红,还特意拜了师去学呢。”
九无妄见她眉宇间少见的天真无邪,竟一时迷了眼,鬼使神差道:“不知我此生,是否三生有幸,能喝你那坛女儿红?”
应迩一愣,随即一笑:“这乱世如此,战乱不休四处流离,女儿红是不一定了,若我一朝身死,那一整坛花雕都送你,够你喝得醉生梦死,无愧此生。”
说罢便转身自扶手上又跳了下来,招了招手里的酒壶,头也不回地回去了。
九无妄见状,只能苦笑一声。
花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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