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头殷殷勤勤赶去晒药的太医又紧赶着上前来,拖着应迩就往外走,凶神恶煞道:“臭小子,还不出去清醒清醒,污了院正大人的眼!”
将她拽到院中,却又趁着无人注意之时,小心塞了什么东西到她手里,悄声道:“识时务者为俊杰,能忍一时是一时。”说罢,便袖手又是一声恶狠狠的“给我跪着”。
应迩扯着袖子当作遮挡,摊开手一看,却见手里是片参片,抬手又见那位太医已经转身去沈决明那里奉承了,她小声念了句“多谢”,便将那片参片含在了舌下,抬首看着前头的“太医院”匾额,心下竟无端平静,平静得连周围人来人往的忙碌声都听不见了。
她只有香囊这一个线索,而这线索的唯一指向,只有杜衡!
杜衡,她要查,沈决明,她要查,太子谋杀案,她也要查!
幼年时她就跟着父亲四处游历,偶有病患不理解父亲,撒泼耍横甚至打骂父亲,那时她不能理解,心绪不平,父亲就教了她两句话,一句是“公道自在人心”,一句是“将心比心”。
要站在病患的角度上,站在他们受尽病痛折磨的急切立场上,还要考虑到他们家人面对有可能失去自己家人的心情,将心比心,忍耐和谅解病患的处境,也要相信,公道自在人心这句话。
父亲一生,都在践行这两句话,才能博来一个神医之名。
而这样高风亮节至善至纯之人,不仅被凌迟剐了三千多刀才痛苦而死,死后还背负着谋害太子这样的十恶不赦之罪,身为人女,这样的仇,她如何能不报?
为了要报此大仇,平此深冤,她个人的荣辱,又算得上什么?
天公仿佛应承着她的心情似的,前一刻还晴空万里,日光大盛的,这一刻竟又下起了瓢泼大雨,坠地噼啪直响,也响在她心尖上,刚刚忙碌着拿药出来晒的人又急匆匆忙碌着把药收起来,有雨水做挡,她总算是可以滚下炽热的泪珠,面上丝毫不显,心中委屈却是涌上心头,喷薄而出。
九无妄在院子里捏着那方锦帕,帕上的蓝色幽兰栩栩如生,画工了得,耳边又响起了银铃脆响,和那模糊的轮廓。
纳铃……
在知道林安的女儿之身之前,他一直坚信,自己心中的人,该是纳铃,而且越与她相处,越是坚信这一点,但……
当他发现林安的身份之时,他承认,自己心乱了。
脑海里那个声嘶眼盲,却聪慧果决的苗女身姿,一点点越发模糊,和林安那张张狂的小脸重合在一起,甚至分不清孰真孰假。
一见天空淋漓下起了雨,心情更糟,满心都是林安的小脸,心里像有只蛊虫在爬,实在忍不住,便将锦帕往袖间一塞,往三无相那边去了。
三无相这几天有应迩作陪,精神略好些,便显得格外容光焕发,这会子正垫了好几个靠背看书呢,时不时拿糕点投喂一下孩子似的五无欲,往日里死气沉沉的屋子,此刻却一派祥和明媚的婉转气氛。
“三哥。”九无妄一见到他模样,便不由一愣,这变化也太大了些,便追问道,“那蛊虫入体第一日,你身子可还好?”
他闻言便解了解衣服敞开胸膛,只见心口处有个明显的突起,安安静静一动不动的,就好像长了个包,他拿手指轻轻一按,那突起便突然活了起来,哧溜一下在皮下游走,蹿到腰上去了。
“还挺好玩的。”无相说着又去摁,见它这次跑到腿上去了,才算罢手,左右等会自己会跑到胸膛上来。
九无妄别过头轻咳了一声,忍住全身发毛的恶寒之感,暗道三哥这是被什么牛鬼蛇神附了体,不觉得恶心就算了,好玩个鬼!
“这下雨天的,你怎么还跑了过来?”三无相伸手理了理床沿,示意让他坐在床沿即可。
九无妄顺势坐在了床沿上:“担心你,毕竟这蛊虫,到底并非常物,谁知道到底安不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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