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你跳得太快了,雷亚林。”布莱恩说。
“是没错,”兰斯洛特说,“可是我确定是对的。有什么东西挡住了铎,我可以从我画的符文里面感觉得到。能量试着要释放出来,可是有某种东西挡在中间,就好像符文图形画错了一样。”
兰斯洛特抬头看着他的朋友。“我们还没死,布莱恩,而且我们也没有被诅咒。我们只是还没被完成而已。”
“好极了,雷亚林。”布莱恩说,“现在你只要找出原因就好了。”
兰斯洛特点点头。他们终于多了解了一点,但是新格兰德殒落的真正原因仍然是个谜。
“不过,”杜拉人继续说,转过头去看着他的农作物。“我很高兴那本书有帮上忙。”
兰斯洛特偏着头看着布莱恩走开。“等一下,布莱恩。”
杜拉人疑惑地转身。
“你其实不是真的关心我的研究,对吧?”兰斯洛特问,“你只是想知道你的书有没有用而已。”
“为什么我会在意那种事?”布莱恩嘲笑道。
“我不知道,”兰斯洛特说,“但是你对你的书房总是小心翼翼,从不向任何人公开,可是你自己也从来不去那里。为什么那个地方和这些书这么重要?”
“没什么,”杜拉人耸肩说道,“我只是不想看到它们被糟蹋。”
“那你究竟是怎么找到那个地方的?”兰斯洛特走向窗户,靠在窗台上说:“你说你才来到新格兰德几个月而已,但是你看起来好像认得每一条街道一样。你带着我直接找到夏亚的银行,可是市场区并不是那种可以轻松探索的区域。”
杜拉人随着兰斯洛特的话语,变得越来越不自在。最后他终于喃喃地说:“难道我就不能拥有自己的秘密么,兰斯洛特?你非得把每件事情都挖出来不可?”
兰斯洛特往后靠,被朋友突然强硬的语气给吓了一跳。“我很抱歉……”他结巴地说着,发现自己的口吻听起来有多么像是在质问布莱恩。从他到达新格兰德以来,布莱恩一直给予他全力的支持。兰斯洛特尴尬地想要离开。
“我父亲是新格兰德人。”布莱恩低声说。
兰斯洛特伫足。他从眼角可以看见他的朋友。高大的杜拉人在刚浇过水的土堆上坐下,盯着眼前的一株幼苗。
“我直到成年独立之前,都和他住在一起。”布莱恩说,“我一直觉得一个杜拉人远离他的朋友,和亲人住在坎德拉是不对的。我猜这就是为什么铎会挑上我,给我同样的诅咒。
“人们总是说,新格兰德是一座受尽祝福的城市,可是我的父亲在这里从没有快乐过。我猜就算在天堂乐园里也会有人无法融入。他成了一个学者我让你看的那间书房就是他的。可是郁金香公国一直萦绕在他的心头,他研究的是农耕和灌溉,而这两样东西在新格兰德一点用处也没有。当你可以把垃圾变成食物的时候,为什么要耕作?”
布莱恩叹息,在指尖捏弄着一块泥土,然后他搓搓手指,土壤掉回地面。
“有一天早上,当他起床发现我母亲在他身旁重病的时候,他恨不得自己研究的是医疗。有些急症侵袭的速度快到连新格兰德人都没办法阻止。我父亲成了我所认识唯一一个忧郁的新格兰德人。我终于了解到他们不是神,因为一个神只不可能如此苦痛。他不能回家,过去的新格兰德人就像我们一样,是被放逐的人无论他们是多么美丽,因为人们不能忍受跟比自己优秀的生物比邻而居他们无法忍受看到这样明显把自己比下去的生物。
“当我回去郁金香公国的时候,他很高兴,他叫我当一个农夫。我把他留在城里,继续当一个寂寞而可怜的神只。他唯一祈求,只有希望能够再次像一个普通人一样的自由。在我离开约一年之后,他就过世了。你知道新格兰德人也会因为像心脏病一样的小事就死去么?他们活的比一般人都还要久,但他们仍会死去。特别是当他们想死的时候。我父亲知道心脏病的征兆,他大可以去治疗它,但他选择了待在他的书房里直到消失。就像你花大把时间在画的符文一样。”
“所以你憎恨新格兰德?”兰斯洛特问。他钻过窗户,靠近他的朋友。他坐在布莱恩的对面,隔着植物看着他。
“憎恨?”布莱恩说道。“不,我并不恨它,仇恨并不是杜拉人的作风。当然,跟一个痛苦的父亲一同在新格兰德长大的我,并不是一个纯正的杜拉人。你已经发现了,我没办法像我的同胞一样轻松看待事物。我在每个事物上都看得到污点。就像新格兰德的污泥一样。我的同胞因为我的行为都避着我,而当神之祝福选上我的时候,我几乎是高兴的。不论我多么乐于耕种,我都不适合郁金香公国。我活该属于这城市,而这城市也属于我,?”
兰斯洛特不太确定该怎么回话。“我想,一个乐观的评论,现在应该没什么帮助。”
布莱恩微笑,“显然不会。你们乐观的人不懂忧郁的人并不希望你试着鼓励他,那只会让他不舒服。”
“那我就说些真心话,我的朋友。”兰斯洛特说,“我欣赏你,我不知道你适不适合这里我怀疑有任何人是适合的。可是你对我的帮助很有意义。如果新新格兰德有一天成功了,那将是因为有你在我身旁,让我不至于从楼顶跳下去。”
布莱恩深吸一口气。他的脸上看起来没有快乐的表情,但他的感激显而易见。他点了点头,然后站起来伸出一只手拉起兰斯洛特。
兰斯洛特不断地翻身。他的床铺不怎么样,只是一叠毯子,堆在礼拜堂后面的小房间里。然而他并不是因为不舒服而睡不着,而是有什么别的问题,心底有某个疑惑打扰他的睡眠。
他觉得好像漏掉了什么重要的事情。早先他已经接近它了,他的潜意识催促着他,要他把环节连接起来。
但是,到底是什么事?到底是什么线索在使他困扰?在跟布莱恩谈过话之后,兰斯洛特又回到了他的符文练习。然后接下来他到市区巡视了一圈。四处都很安静,夏亚的手下已经不再进攻新新格兰德,转而锁定安吉莉娅的到来所带来的更多食物。
应该跟他和布莱恩的讨论有关,兰斯洛特这么认为。跟符文,或者和布莱恩的父亲有关。在那个时代作为一个新格兰德人是什么感觉?在这些美丽的围墙之中,真的有人能够变得忧郁沮丧么?有谁会愿意拿能够创造这一切不可思议的能力来交换简陋的农村生活?当时这里一定很美,非常美……
“真神慈悲!”兰斯洛特猛然掀开他的毯子大喊。
几秒钟之后,睡在礼拜堂大厅里的克里克和克莱尔冲进门里,布莱恩和休伦娜跟在他们身后不远处。他们发现兰斯洛特震惊地呆坐着。
“雷亚林?”布莱恩小心翼翼地询问。
兰斯洛特站起来大步走出房间,他们困惑地跟随着他。兰斯洛特没有停下来点起任何一盏灯,安吉莉娅的灯油发出的辛辣气味,他甚至根本没注意到。他踏进黑夜里,直直走向颓者之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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